韩再暖一直担心的事情生了。
这是每一次借着冥想进入灰区的时候,她的脑中都会一闪而过的担忧:如果某些情况不允许她如此平静怎么办?
然后她现在就无法平静了,她甚至感到很炸裂。
不仅因为她没法冥想,没法回到灰区,还因为她的状况,“跟队医生”钱宇灿根本没现!
她的心跳居然是稳定的!可能有一点点快!但是特么的,她刚穿越过去的时候心里骂个人都会心跳加!这个时候!在她头疼的快炸裂的时候!居然还能不疾不徐!
钱宇灿还在跟她忆往昔!
“导儿!导儿!我看到个照片哈哈哈!你居然在给我比兔子耳朵!我传过去……噗!这张!你看你……哦我跟你说吧,你记不记得前年你带队去海南那个研讨会?我们被抓着各种合影,你说你笑累了那次?那张照片我后来要来了,你是真累了啊,笑得太变态了,哈哈哈哈!我一直没敢给你看,怕你要我删……”
韩再暖感觉自己像是海中溺水的人,她在越来越黑的水中抬头,看到有人乘着船划过自己的头顶,那人的声音模模糊糊的穿过水面下来,她心里满是希冀,却张不了一下口,连眼睛都重若千钧。
她企图像是习惯过往的耳鸣那样寻找平静,可是剧烈的头痛仿佛清楚她的小心思,像一个拳击手一样总是在她觉得自己可以的时候,又狠狠来了一拳,将她再次打入疼痛的无底深海。
于是随着人声的忽远忽近,她的希冀也忽高忽低,最后化成了绝望,彻底的绝望。
“小钱啊,来,吃饭了。”韩爸爸敲门进来。
“哦,好,谢谢叔叔。”
钱宇灿没有立刻走,脚步声靠近了一会儿,存在感靠近了一点,又远了,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在看旁边的监控器。
希望伴着猜测刚升起,又随着他的离开彻底消失。
一阵喧闹过后,老一辈们开始举杯祝酒:“来!干杯!新年快乐!”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祝我们再再手术成功!”
“……”
听到了,都听到了。
门是关着的,却没有完全隔绝外面的欢声笑语,祝福那么美好,却又那么遥远。韩再暖甚至能想象出自己躺在房中的样子,狭小的房间,昏暗,被各种杂物挤得逼仄,床单可能是医院的白色,她一个人直挺挺躺在房中唯一一块最亮的地方,却显得越孤独和悲伤。
她是在坟里吗?应该是坟里吧。
只有厚重的镇墓石才能把快乐的声音隔得跟哭丧一样,让她躺在里面,听得万念俱灰。
韩再暖整个头都是滚烫的,包括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下眼泪,但她确定自己在哭。
她差点都忘了,本来这时候,自己也该回去的。
她也是要跟家人去吃年夜饭的呀。
可现在,她在做什么?等死吗?客死异乡够惨了,她呢,客死异世界?
随便来个谁,救救她吧,她要是死了,真的很冤,太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