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眷冷着脸,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陆鹤南的存在感太强,梁眷没法忽略掉他那带着侵略意味的气息。
她微微用力想去挣脱陆鹤南对她的禁锢,不曾想那人的手虽只是搭在她的肩上,却也是用了力的。
陆鹤南没在意她的冷漠,耐着性子接着问:“怎么样,顺利吗?”
不等梁眷再答,陆鹤南就自顾自地瞥了肖继峰一眼接着说:“看样子是不太顺利啊。”
肖继峰看着二人的互动,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刚刚只顾着和梁眷逞一时口舌之快,来不及细想这样一个隆重的场合,梁眷一个学生是怎么进来的?谁把她带进来的?
陆鹤南松开梁眷,又从她的手中拿过调解同意书。不同于梁眷看时的走马观花,他一行一字都看得格外仔细。
“现在调解这活可真是轻松啊,调解书上不需要当事人签字也行?”陆鹤南眼底一暗,面色平静地调侃。
这份调解书是李伟明请了专门的律师起草的,各项条款的遣词造句都无懈可击,唯一的漏洞就是在这签字上。
听到这话的梁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反问道:“是啊,为什么没有韩玥如的签字,她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有调解书这回事!”
肖继峰一愣,随即又尴尬地解释:“小陆总您有所不知,韩玥如现在情绪崩溃,不具备民事行为能力,所以由她父母做主代签了。”
陆鹤南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梁眷的脸上来回停留,见她脸上的表情不似刚刚那样紧绷,他才拿出全部的注意力与肖继峰周旋。
“你说不具备就不具备,有医学鉴定吗?”陆鹤南阴沉沉的扫了肖继峰一眼,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
肖继峰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他没明白陆鹤南这是在怪自己办事不力,给对方露出了破绽,还是来给梁眷撑场子的。
“那小陆总,您说这事该怎么办?”肖继峰低着头,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来。
陆鹤南心里憋着火,却又不便在公众场合发怒,压低声音干脆的道上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肖继峰惨白着一张脸,支支吾吾地应声说好。
和肖继峰说这么多废话已是陆鹤南的极限,他本想拉上梁眷就走,又怕肖继峰那个蠢货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临出门时又补上一句。
“你记住了,我们陆家从不养败类。”
梁眷是被陆鹤南牵出宴会厅的,只不过刚一踏出房门,她又被狠狠甩开,急不可耐的样子,仿佛她的手能烫得他生疼。
陆鹤南那句“陆家不养败类”的话还震在耳畔,梁眷心里蓦地发酸,她自知理亏冤枉了他,盯着他的背影瞧了一会,还是快步追上去。
一楼宴会厅的人见陆鹤南从楼梯上下来,本想围过来敬酒打个招呼,可见他冷脸疾步的样子,一时也都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只敢用余光注意门口的动静。
陆鹤南心里烦闷的很,可又说不清缘由。酒会上既然已经露脸,就算他再不情愿,也必须得耐着性子把过场走完。
如若他不小心慢待了哪个,只怕当夜的事,当夜就能传回京州陆家老宅。
良好的家教让他不能带着情绪去应酬,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他须得自己消化下去。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必得是一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陆三。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只给自己留了一根烟的时间。
梁眷追上陆鹤南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会馆正门口有一会了。
穿在身上的西装外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下来,改成拎在手里,衬衫的袖子也挽上去,露出精瘦的小臂,嘴里含着一根烟,神情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今天的事,对不起。”梁眷沉默地站在陆鹤南身后,想了想又道,“然后,谢谢你。”
梁眷侧头见陆鹤南没反应,当他是没听见,便又凑近几步,嗫嚅的重复上一遍。
陆鹤南吐出一口烟雾,没好气地说:“听见了,我还没聋。”
又是相顾无言,头顶黑夜繁星,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两个人周围。
指尖的烟即将燃尽,陆鹤南回过神及时掐灭烟,率先开口:“想办的事既然已经办完了,我们两清,你可以走了。”
两清两个字,像是一种宣判。
梁眷猛地抬头,然后径直撞进他那双冷淡疏离的眸子里,像是在世纪酒店初见那晚,冷得她心里发颤,眼睛也又酸又涩,她却没有眨眼。
她企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口不对心,可陆鹤南眼中的冷漠直达眼底,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梁眷垂着头,掩饰嘴角苦涩的笑。也确实是陌生人,因为本就是陌生人。
她僵硬地抬腿迈步,然后与他擦肩而过,最后越来越远,连影子都不再交汇。
麓山会馆建在北城郊区,白天就鲜少有出租车往这边开,更何况是夜里。荒郊野岭的,一个女生该怎么回市中心。
陆鹤南看着那抹白色裙摆飘荡在无边的黑色夜幕里,心里的那点不忍又泛出来,他只当自己是做好人做上了瘾,想好人做到底。
“出了这个大门,跟人报我的名字,会有人送你回学校的。”陆鹤南清了清嗓子,声音有几分不自在。
梁眷闻声回头,却见那人已经利落地转过身,空留给她一个萧瑟孤寂的背影。
也许是怜惜在心里作祟,她鼓起勇气喊了一句:“陆鹤南,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我不需要。”陆鹤南答。
他脚步没停,连回头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