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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斯 城市人的感怀恋情与困惑(第1页)

也斯:城市人的感怀、恋情与困惑

*也斯(1948—2013),本名梁秉钧,广东新会人。诗人,评论家。曾任香港大学教授、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主任。

也斯死了!这个噩耗居然走了两个月才到我这里。

昨晚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凤凰卫视,梁文道在介绍一本书,顺便说“也斯已经过世”。我以为听错了,不敢相信,马上打开电脑搜索有关信息:也斯真的死了!他两年前患上肺癌,今年1月6日去世,才65岁。

也斯本名梁秉均,香港著名的诗人、散文家与评论家,生于广东新会,在香港长大,美国加州大学比较文学博士,先后在香港大学和岭南大学任教,担任过岭南大学中文系主任。他从1960年代开始写诗,写散文,译介法国及南美的文学作品,还办文艺杂志,常在报纸上写专栏。有诗集《半途》《雷声与蝉鸣》《游离的诗》,散文集《神话午餐》《街巷人物》《在柏林走路》,小说集《剪纸》《岛和大陆》《布拉格明信片》《后殖民食物与爱情》,还有评论集《书与城市》《香港文化十论》,等等。

也斯的第一个“头衔”应当是诗人。他的诗作多抒写现代城市人的感怀、恋情与困惑,意象诡美,不时抹有印象派画般的驳杂色彩,又隐含许多思辨、犹豫和自嘲。不是那种宏大主题,也极少低回伤感,有的是比较低调的感触与体味,给人冷冷的感觉。这大概也是香港情味吧,在大陆和台湾诗歌中都比较少见的。也斯似乎一直想在诗作中显示“城市的诗意”,这是他的独特处。但也能看到他是从1940年代中国新诗(比如穆旦)那里撷取了营养,比如他的迷恋哲思,惯于“思想直觉化”,将意象与思想融合,喜欢那种需要停下来慢慢体味的朦胧的诗句——诸如“泥造的鸟歌”,等等。

也斯的小说有“香港味”。他的《后殖民食物与爱情》获得第十一届香港中文文学双年奖。其中写了12个故事,都是围绕香港人普通的生活,包括最司空见惯的食物与爱情,但透露出时代转换带来普遍的精神变异。所谓“后殖民”是指英国殖民时代终结之后的世界,另一个含义是“post”,有解构、破坏的意思。对不少香港人来说,殖民时代虽然过去了,但仍然有许多积压、留恋和迷失,他们的身份认同突然变得模糊,对未来缺少信心。这样的香港故事没有什么批判,而有极其复杂的体味、自嘲与反省。若非身在其中,若非对香港有如此挚爱,是不可能写出这样真切的作品的。

我还特别欣赏也斯的评论,如《书与城市》中那些文字,是随感式的又富于诗的韵味的。没有常见的那种高人一等、抓取现象、引导读者的姿态,他是那样自然地诉说阅读带来的感受,流露着真诚,让你感觉那样亲切,也就迫不及待要投入,与论者一起投入作品,投入人生。也斯的评论文采斐然,是源于“情采”斐然。

我1985年就认识了也斯。当时他刚从美国拿到博士学位,就在香港大学任教。我去香港中文大学访学,有时和一些学者聚会,特别注意到也斯这个少年才俊。找他的诗来读,感觉有点“先锋”,接触他却很随和,没有诗人的派头,也不摆港大教授的架子。我曾在香港杂志发表评论,论涉五位最主要的香港评论家,其中便有年轻的也斯。1990年代初,我又去香港大学访学,就在也斯任教的比较文学系,他很照顾我,连怎么和财务处打交道,都领着我去。我在港大有一次讲演,讲钱锺书,听众很少,不习惯,讲得心不在焉,似乎有失败的感觉。他安慰我说,香港不像内地那么人多。

2000年香港举办张爱玲的讨论会,有海内外众多学者作家参加,也斯在会上谈张爱玲与香港,我则提交了关于张爱玲在内地的接受史研究论文。那时他已经离开港大,到岭南大学担任讲座教授。此后只要他来北京开会,我都去和他会面。也想邀请他来北大讲学,却一拖再拖,终未成行。虽然彼此交往不算频繁,平时问候也不多,但总能时时感觉朋友的“存在”——他是那样勤勉创作,那样对生活充满热情。

想不到命运残酷,诗人其萎,也斯就这样远离我们去了。

昨晚睡不好,老是想起也斯。想到他曾说过“书”的流行阅读能改变一个城市的“口味”,那么他虽然死了,但也一定相信他自己的“书”是有长久生命的。对也斯,对我们,这大概也是难得的安慰吧。

2013年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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