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拨弄了一下锦帕上的物件,正在心中盘算,睡在靠近门口的晴雯迷迷糊糊起身看向宝玉,朦胧的双眼还未全然睁开,“这么晚了不睡,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呢?”
见她并未发觉床上的东西,宝玉忙不着痕迹的将之收起塞入枕头底下,抓起衾被躺下道,“就睡了。”
转头看了晴雯一眼,确定她已入睡,又起身将那些东西包好后放进了柜子的最底层。
次日,宝玉正坐在房里硬撑着眼皮读着诗经,袭人掀帘走了进来,朝宝玉道,“茗烟遣了前头的丫头带话过来,说是有事找你。”
宝玉立刻想到是为那放银子的事,忙放下书起身走出去。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身朝袭人道,“我去去就来,若是北静王的人来了,你就赶紧来告诉我。”
几步跑出院子,绕过长长的游廊,见茗烟正在不远处等着,宝玉上前问道,“可是上次说的那中间人有信了?”
茗烟点头,笑嘻嘻的凑上前道,“听说那人一会儿会去后街的柳巷,爷若是想放银子,不如小的给你跑这趟腿吧?”
宝玉在心底快速思忖了一番,想着,就算自己不在乎这身份贵贱去见那人,万一到时事情传到老太太、太太耳中,只怕千万个借口也说服不了荣国府的二爷亲自出去放利钱这事来得震惊,况且,自己的现银也不多,那些金银等物也还没换成银两……
思索至此,纵使宝玉心中有万般不甘,也只得怏怏的谢绝了茗烟的好意,将见面推到下次。
茗烟虽不得其解,却也不敢强求,只得挠着脑袋满心纳闷的站在一旁。
宝玉踹了踹脚边的一块小石子,想着自己上辈子也算是一帆风顺的人了,怎么到了这一辈子还要为生存大计这般奔波劳碌?抬头见茗烟还候在一旁,便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这边茗烟前脚刚离开,后面袭人急急忙忙寻了来,气也来不及喘的道,“王府的人来了,快去换了衣裳吧!”
宝玉只得跟着袭人回房换了衣服,坐上轿子朝北静王府去了。
刚到王府,怜诗便早已在前院等候多时,见宝玉进来,忙迎上前笑道,“快走罢,王爷在等着呢!”
自宝玉来的次数多了以后,王府的丫头喜他性情真善平和,不如一般的富家少爷那么自大拿势,又见他说话风趣里带着几分独特,遂对他愈发喜爱起来。
宝玉跟着怜诗等丫头去到书房,果见北静王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见宝玉进来,笑着招手示意他走近,将刚刚赋好的一首诗递给他看。
宝玉双手接过诗念了一遍。
“月上西楼阑独倚。望春秋。水优柔。繁星如故,风弄金缕处。梯横画阁垂帘栊,烛影满,重帷愁。
曲尽人回花落处。从别离。待相逢。别梦佳期几许、酒微醒。飞絮游丝引朝暮,纵经年,情何故。”
不得不说,诗是好诗,但到底写了些什么,宝玉也没大看明白。感觉就是一个人在饱暖思淫欲,特别最后那一句,问情之意尽在其中。
宝玉斜睆了北静王一眼,心中不断敲打着小鼓。
莫不是春天到了,王爷也开始思春了,所以写了这首小诗来纾缓内心压抑的情绪?
这么一想,宝玉也释怀了。将那诗又来回读了两遍,笑嘻嘻的递还给北静王道,“是首好诗,王爷的意思,我都看明白了。”
北静王眸底闪过一丝欣然的光点,扬唇轻笑,问道,“宝玉可真明白了?”
宝玉一本正经的点头,将最后那一句缓缓念了一遍,笑道,“王爷的心意尽在诗里,我又怎会不明白。”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被这位如明珠般光华潋滟的王爷给看上。
宝玉虽心有好奇,但也知这并非自己能够过问之事,遂也未曾多问,只道,“王爷,今天还学字吗?”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今日北静王心情特别好,一双琉璃般透亮的黑眸里漾动着点点欣然,宛如星子般闪耀着晶亮的光彩。
北静王另取来两张白纸铺平,等宝玉走近后,将笔递给他,两人一左一右并肩站于书桌前,北静王将握笔、钩回、推出和旋转笔杆的几种方法一一演示了一番,道,“书字的大小可决定执笔的高低。悬腕、悬肘,皆是。小字低执,枕腕,大字高执,悬腕,再大则需悬肘。”
宝玉好容易摆对了姿势,慌忙忙的跟着北静王的动作学了一遍,又觉他做的太快自己无法一次学懂,不由得喊了声,“等会儿,说那么快我记不住。”
话音刚落,猛地想起那人可是王爷,不禁砸吧了一下舌头,扯着嘴皮子笑了笑,正要澄清,却见北静王毫不计较宝玉的无理,将方才那话语动作重新演示了一次,复问,“这次可有瞧得真切?”
宝玉点了下头,伸手沾了些许墨汁按照北静王的指示在纸上歪歪斜斜写下一行字。
见宝玉写的是刚才自己那诗中的一句,北静王深邃的黑眸里闪动着奇异的彩光,笑道,“入笔有‘露锋’‘藏锋’二法。一顺一逆,使笔画开端呈尖形、方形或圆形。下笔应有交替,字才可呈现出粗细不同的线条效果。”
说着,将书桌旁一本诗集取来翻开第一页搁在宝玉的手边,又道,“此为隶字,略宽,横画长而直画短,你既是初学,便以此种字体学习。”
宝玉瞟了那诗集上的字一眼,瞥了一下嘴嘀咕道,“可是这字不咋的好看,没有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想人家电视剧里那些主角写家书时,那些毛笔字就跟飞似的,一个个叫潇洒啊,简直是羡慕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