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老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并没有多说什么。
婆媳俩一起走到大门口,她听到消息,立马就晕倒在地。
家里没有其他掌事的男子,管家年纪有点大,又唤了两个杂役过来帮忙。
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这么被几个男子抬回枫叶苑。
回想起来,刘氏根本没有顾及过她的体面和自尊。
此刻,李锦元犹豫了一下,刘氏已经朝着大门走去了。
她疾步跟上去,和刘氏微微拉开一些距离。
来人是一个书童,戴着麻,哀戚地作揖,回告道:“问侯府老夫人安,少夫人安,世子爷原本和老夫子乘坐同一辆马车,走到山谷的时候,车毂突然断裂,马受惊狂奔,拖拽着马车翻落悬崖。”
“同去游学的,有数十名书生,竟然无一人相救?”
“悬崖下方深不可测,常年雾气环绕,我们投石问路,许久都听不见回音。思来想去,就捆了麻绳,放下一位身形瘦弱的书生下去察看。”
书童哭出声来:“那书生凄厉地大叫,说老夫子遗体破碎,惨不忍睹,壮硕的马儿也死了,身下压着一个男子,从衣着打扮来看,是世子爷无疑。”
“既是如此,何不将遗体带回来?”
“少夫人有所不知,悬崖下瘴气浓郁,那书生不过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喊叫着上来,他的脸部和手部的皮肤已然溃烂,连嗓子也因为张嘴说了几句话,受到瘴气侵蚀再不能发声。一路行来,好几家医馆都说无法诊治。眼下,那书生也被送回家去……等死,且时日无多。”
李锦元明白了,其实,根本没有条件去打捞,遗体很快会被瘴气侵蚀,甚至连骨头都不剩。
“天赐啊,我可怜的孩儿,你怎么走得那么惨……”
成为寡妇
死得这么惨?
五代单传的孩子尸骨无存,任哪一个母亲听到,都会禁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
刘氏惨叫一声,眼见着下一步就要晕倒在地,在她开口说话的瞬间,李锦元先她一步,且表演比她更有爆发力。
她不可置信地问着书童:“你们搞错人了,一定不是世子爷,对不对?!”
然后,她从袖子里掏出十两银子,一把塞到书童的手里,可怜兮兮地说:“一定是有什么疏漏。辛苦小哥儿再跑一趟,确认一下真实的消息。”
书童擦了擦眼泪,轻轻地说:“少夫人,节哀顺变。”
刘氏看着李锦元的样子,想着这么年轻漂亮就要守寡,一定会气急攻心而晕倒。
没有想到,李锦元一边反复说着“不可能,相公一定会回来的”,一边疯子一般往夫妻俩居住的枫叶苑跑。
怎么和自已预料的不一样啊?
听闻儿子的死讯,总不能老娘比媳妇还要淡然吧?
不能追着媳妇问话,更不能学着媳妇的样子跑开,刘氏真是觉得头大如斗。
无奈,她只得抚着额头,慢悠悠地倒在地上。
原本大门口就有一群人围观,书童还要去往老夫子家里,于是告辞而去。
管家手忙脚乱的,年纪大了又难得搬动,终于一跺脚,喊了几个杂役过来,一起背着老夫人回房。
随即,管家转身遣散了众人,关闭了侯府的大门,也跟了上去。
转过长廊,老夫人幽幽转醒过来。
“管家,侯爷才出远门,这个噩耗暂时先不要告知他,以免他分心,受到影响。”
“可是,府邸是否需要设置灵堂?这是大事,只怕瞒不住啊。”
就算是可以瞒着侯爷,书院那边只怕也瞒不住。
本来是一次日常性的游学活动,一下子死了三个人,这在整个京都,可算是耸人听闻的大事件了。
深呼吸一口气,刘氏知道管家没有说错,缓缓说道:“快马加鞭,给侯爷送个口信,看他如何安排。”
其实,岳嘉鸿的马车并没有走远。
手里的事情也很紧急,内心里斗争了一下,岳嘉鸿还是决定折返回来。
望着侯府大门口挂着的白灯笼,一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充斥着全身,岳嘉鸿下马车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今年秋季,岳天赐就要下场了,如果金榜题名,将是侯府的荣耀。
以岳天赐的能力,定能中前三甲。
只是现在,再也看不到这个美好的结局了。
多年来,岳嘉鸿没有纳妾,一方面,是刘氏风韵犹存,且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独子自小还算是聪明伶俐,教导过他的夫子们都赞许有加。
有妻有子如此,此生足矣。
出门游学的时候,他还拍着儿子的肩膀,满是自豪地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出去走走看看,拓宽一下视野,多和其他优秀学子学习,会大有长进。”
岳天赐也很高兴,还说游学途中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会带回来给他们,以示孝道。
承欢膝下,天伦之乐,他们再也享受不到了。
刘氏换上了一身素衣,转过身,看见站在门口久久未动的岳嘉鸿,带着哭声,轻轻唤道:“侯爷,我们的孩儿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