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命呼吸,喉结错乱地上下滚动,努力吞咽一口铁锈味,语无伦次地一口气讲着,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都怪我是个贼,出身不好,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清白的功名,我怎么敢往那个方向想……我愿意,我不该在火海里推开你,不该在花船里说那样伤人的话,……那是一个吻吗?是不是?求求你,回答我……不要哭,不要哭,我愿意我愿意……我好愿意……”
那些混着粗重喘息的表白响起时,汴京宵禁的钟声也一声声响起,庄严,深远,有力,压过他声音嘶哑的表白。
宵禁钟声,亥时到了。
他跪在床边,躬身埋在床铺间,拿白行玉的掌心抵着额心,几乎是祈求。求一个回答。
月光透过窗棂把他的脊背切成一片一片碎玉。
除了一声声钟磬,没有人回答他的表白。
白行玉陷在被褥中,头稍稍偏过,正对着古鸿意。月光徘徊在他的睡颜上。
古鸿意一下子松开他的手,那手腕“呼”地掉进床铺间。
古鸿意愣愣,缓缓地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胡乱搓了起来,呼吸错乱粗重,夹着凝噎,声音闷闷的,从指缝溢出。
“为什么要这时候睡着……我还要等半年,才能等到你的回答。我不想等。……我十二岁起……你已经让我等了十年了,为什么还要再罚我半年?……”
“至少我们亲一个你再睡呢……你醒了我要亲你。亲很多下。”他退而求其次。
毒药师被疾风一样的古鸿意一把推得趔趄几步,倒在门槛处,此时终于搞清楚了状况,他拍拍身上的灰站起,
“你小子,早不开窍,晚不开窍,偏挑这时候。唉。”
毒药师不禁笑出声来。
古鸿意把自己埋在松软的床铺间,耳朵通红,却能听清,师兄在笑。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师兄,第一次那么爽朗地出声大笑,甚至还拍起手掌。烦煞人也。
毒药师很快不笑了。
因为他看清,月光下,师弟死死捂着脸,肩头不自然地剧烈打颤。
因为他听清,师弟真的在哽咽。
吻手
古鸿意抓住他的腕子,腕心没有经脉的流动声,一片暗流寂静,却能感受到黥刑疤痕稍稍凹陷的烙印。
古鸿意心脏一阵一阵钝痛。
他是一个伤痕累累的人,一块质地空粹的玉,被高高举起,再狠狠掷地,守着自己的残骸,把头埋在膝盖里轻颤。
残月说他凉薄,说他活该,古鸿意也知他目中无物,至少,看不起自己是真。华山,比那一剑更伤人的是他美目冷冽,轻笑一句“盗帮无剑客。你不适合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