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回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忽然不太想让师父知道这些事情了。也是他不守规矩走进人家库房,师父知道又要置他的气。
再观冼清尘身上穿的,是他没见过的新衣,发上还有未干的水汽,是昨夜宿在哪里?又是与谁在一起?问他去哪里只说出门,想来也不愿意告诉他实话。
“师父。”楚回舟心头在意得不得了,过来揪着他的袖子胡搅蛮缠,“你到底去哪里了?”
楚回舟近来鲜少这样,跟撒娇似的。冼清尘心生不喜,冷硬地攥回自己的衣袖,板起脸正色道:“为师说了只是出门,再者,我问你发生何事,为何不回答?”
少年人的表情立刻落寞下去,向后退却一步:“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师父夜不归宿,我担心过切,是徒弟错了。”
冼清尘卡壳,怎么人家关心你你还给人家脸色看,是他刚才对楚回舟不耐烦了,很有损师徒情谊。
他抿着唇犹豫片刻,抬手顺了顺楚回舟耷拉在肩上的一缕乱发。
“是师父不好,师父不该凶你。”
冼清尘没向别人服过软,但在楚回舟面前,他是青蝉。
没想到楚回舟鼻头一酸,眼泪半掉不掉,堪堪忍住了。冼清尘俯下身看他,稀奇道:“呀,真是遇见天大的伤心事了不成?”
看到未来怼天怼地大主角的糗事,冼清尘乐得看热闹。
“师父……”楚回舟一把抱上来,额头抵在他肩膀,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合欢宫?”
冼清尘没有计较他雏鸟情结般亲密的动作,心道问得正好,于是好声好气道:“你想离开了?”
“师父不着急回宗门吗?我在这里待久了,也想早些看看外面的世界。”
其实楚回舟要走,是因为他看了那些典籍,现在对合欢宫有点害怕。
“好啊!今日便走。”
“今日?”楚回舟惊讶,抬头看他。
冼清尘说走就走,转身往屋里去:“你且去收拾包袱,去宗门口等我。”
告别了祈云子,冼清尘又耽搁了一会儿才出来,走到门口时刚好瞧见楚回舟正与几名合欢宗弟子说话。
包子脸的他认得,应该是叫云泽:“你真的要走?是不是昨日我们冒犯到你了?真的不是?今早师父知道这件事,也将我们训了一顿。你要是因为这个才想走,我们会伤心的……”
几人看见他,赶忙止住话,拱手作揖:“青蝉师父。”
只是神色中有所悻悻,想来不愿意让他知道说话内容。
冼清尘走到楚回舟身边,对他们笑道:“我们要回宗门了,多谢几位小友对他的照顾。”
几人赶忙红脸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青蝉师父言重。”
合欢宫外花团锦簇,彩蝶纷飞菜畦之上。
楚回舟右手握剑,左手挎着包袱,问:“师父怎么从陈婆婆那里出来?”
别看陈婆相貌年轻,实际上已是合欢宫里的老人,行医也有个六十载。楚回舟本来叫姐姐,知道她年纪后就改口了,叫陈婆揪着耳朵嘀咕了一阵。
冼清尘心情不错,道:“去告了别,顺道要了张拜帖。”
灯火庙会
楚回舟觉得他师父变了。
以前不感兴趣的东西,冼清尘开始关注。
路边卖的炸肉丸子呀,烧肉铺里的烧鸡烧鹅呀,面点摊上的齁甜点心呀……只要看着卖相好的,每样都来一份。
冼清尘吃一口,觉得好吃就再吃一口,然后统统丢给楚回舟,楚回舟舍不得丢掉,也一口一口全都吃了。
楚回舟:“嗝……师父……我吃不下了。”他快撑死了。
冼清尘不咸不淡地瞅他一眼,停住了要付出去的铜板,摊主的两个糖画递到一半,诧异道:“不买了?”
这后面还排了许多人,推搡道:“前面能不能快着点啊?不买就赶紧走,别耽误大伙!”
不怪他们心急,不过一会儿灯会就要开始,大伙儿都急着买完回去讨约会对象开心。
“来都来了。”冼清尘再次将铜板给过去,“就买一个。”
二人走出队伍,他举起糖画放在灯光下看。是个小兔子的糖画,摊主是手艺人,将小兔子画的憨态可掬。冼清尘眼睛都没眨一下,吃掉了小兔子的脑袋。
他们来得巧,刚好赶上这乡里灯火庙会,留下来看个新鲜。
“怎么这么多人。”这摩肩擦踵的,谁碰了谁回头也找不到冤家,就连说话也费力。
楚回舟当是他不喜欢这种氛围,靠近他稍稍提高了声音:“师父,这人太多了,累的话我们就走吧!”
“不累。”冼清尘摇头,“人多挺好的。”
会让他感觉活着。
二人像过江之鲫一般融入人群,顺着人潮走。楚回舟百思不得其解,师父的洁癖难道治好了?他被身边人挤了一下,差点就要落后,心急之下抓住了师父的手腕。
没有衣料隔着,就是冼清尘垂落在身侧的手腕。
风中都是各种吃食的味道,楚回舟站定后想要收回手,却看冼清尘逆光的面庞表情没什么变化,手也没有甩开他,便干脆就这样握着了。
那只小兔子被吃掉脑袋后就一直被冼清尘举在手里,看着十分可怜。
路过有变戏法的,莫名其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咯咯乱叫的活鸡,鸡毛飞上天,人群连连咋呼。楚回舟想要举起袖子替他遮挡,可冼清尘看得很稀奇,还吹掉了落在他袖子上的一撮鸡毛,眉开眼笑的。
没走几步又有喷火表演,那大汉喝一口不知道什么东西,冒烟的火把抵在嘴边,“唰”一下全喷出去,热浪滚滚,火舌几乎舔到了周遭人的鼻子,引得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