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复杂的合成物质,可能需要一系列复杂的反应才可以合成出来,这个中间一旦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会导致物质合成的失败。”
其实大学里也不是很擅长这个科目,她多少还是有点更像是文科生,或者说偏科生,只对海洋生物、海洋生态、海洋环境研究等等深海相关的专业课程有强烈的兴趣。
其他方面的基础课程,大半还是因为学都学了不能摆烂的心态。
现在用上了,却要忍不住感谢自己当年有好好学习。
“总之还是很重要的,所以一定不能出错,等待会我可能还得把帕克先生的数据光盘再多播几遍核对一下。”黎木木抱紧笔记本。
卡德莉亚懒洋洋的趴在少女肩头,与有荣焉般吐了吐蛇信。
苏拉本来只是和卡德莉亚姐姐赌气,现在却是认真听进去了,忍不住惊叹的目光望着黎木木怀里的笔记本:“人类真是太聪明了,会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不像是深海种族,亿万年的进化,依然是简单的丛林法则。
黎木木摇摇头:“其实简单也没有什么不好。”就像是……如果人类不去触碰不该触碰的东西,污染……也就不会出现了。
苏拉似懂非懂。
帕克先生的虚影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了,就在黎木木打算去重播一次核对记录的时候,那原本瘦削苍白的青年坚定的目光忽而一颤。
这一段影像仿佛是后来二次补录进去的。
原本看起来还年轻的青年陡然苍老了许多,变得……更像黎木木和苏拉所熟悉的那个帕克先生。
【我原来一直觉得,老师,我,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赎罪而已。】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那份文件的错误并不是我们的失误,数据是人为篡改的,从源头,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阴谋。】
【小心……】
虚影忽然开始卡了壳。
不,不是虚影卡壳,是这段影像所记录的帕克先生,原本也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结。无数的黑色泊油状物从背后向前,缓慢溢出,包裹住他。那些黏腻的,丑陋的,比淤泥还要沉重数百倍的黑色,一点点淹没了他最后的声音。
【小心唐家……】
黎木木攥着笔记本的指尖忽然一颤。
半空中的虚影已经变成一片浑浊的黑色,终于也彻底消散,播放完毕的数据光盘好像终于完成了使命,光荣的沉睡在播放装置里。
一切都很正常。
也没有像尼尔莫斯点上面当时那样反复重播。
黎木木却还是沉浸在那颤抖的最后一句话里,凉意一路从指尖爬进心里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般的阴谋。
灾难都已经拉开了序幕,幕后的人却还是完美隐身。
她和唐家,或者说唐家人,是有过接触的,在当年那场仅有她一人幸存下来的海难后。
送她到第一阶梯,交给小姨的军官,本就是唐家人。
苏醒
苏醒
在被带回第一阶梯,交给小姨之前,黎木木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军方和研究所的共同看顾之下。
她在军区医院醒过来,没多久被移交到了一个单独的宿舍,但换了地方,每天还是有许多穿白大褂的人来来往往,对她进行各种检查,分不清是医生还是研究员。
在那段仿佛布满了雪白斑点的日子里,唯一一个不同的影子,就是一位唐姓的军官。
那是个面容时常严肃,头发斑白的女军官,说不好是看顾还是监视,总之在那些白大褂来来往往的时候,一身暗绿色制服带披肩的女人始终都站在门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黎木木当时其实一直有偷溜出去的想法,她不喜欢那个地方,单调的宿舍里只有一张小床和整日滴滴作响的检测仪器,窗外的远山和建筑天际线也一成不变,透着枯燥感。
但每次只要一抬头,好像就能对上那道视线,那种偷跑的想法就只能又打消了。
后来慢慢熟悉了一点。
人总是这样的,当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日复一日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一切激烈的情绪就变平淡了。
爱是这样,恨是这样,因为陌生而产生的畏惧同样是这样。
在某次检查结束之后,黎木木没有再和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坐在床上,而是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门口,拽住了女军官的手。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现在想起来,她当时这句话问的是很巧妙的,如果问人家叫什么名字,或者其他的什么问题,总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拒绝,但是问自己该怎么称呼对方,好像就没什么被拒绝的余地了。
当然,即使是这样,黎木木当时也并没有得到什么答案。
她是在后来,研究所对她的调查结束,始终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之后,才在某个白大褂和女军官汇报的时候听到了一声。
“唐指挥官,因为没发现问题,上面的意思是,让你送她回第一阶梯。消息快瞒不住了,第……那边也在对我们施压。”
汇报的白大褂说完,便垂下了头。
有些羞愧又无奈的样子。
然后门口,头发斑白的女军官忽然转过头,发现了她。
但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再后来的记忆就好像因为过于寻常而没什么印象了,黎木木模糊的记得她被转运出了军方的宿舍,有直升机来接她,但身边同行的还是那个中年女军官。
直到女人牵着她的手,指腹上是厚厚的硬茧,握住手指的时候竟然是温热的,女人把她带到小姨面前,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