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池小映一对比,李芳岩忍不住汗颜。
“真是惭愧,”医生摸摸鼻子,“我挣的钱按理说也不少了,可是每个月还过房贷,交过水电气,买点外卖日用品,再买点乱七八糟的喜欢的东西……就没剩下多少了。”
“没事啊,”池小映笑起来,“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一起,日子应该会更好过了。而且,”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柔软,“我们有自己的家了。我们终于可以真正开始建设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再次提到“家”这个字,两个人忍不住对视着傻笑起来。
“小映,”芳岩说,“过两天有时间,我们去办一趟手续,在房产证上加上你的名字吧。”
“哇,”池小映打趣,“这么大方。”
芳岩笑:“总不能让你成为那种,怎么说?为了家里实际出钱出力,最后法律上却没有得到保障的人。”
池小映想了想:“那我给你打一半首付的钱过去。”
芳岩看看她,没有拒绝:“如果你觉得这样更踏实。”
池小映忍不住笑起来:“我们这段对话,也太商业了。”
芳岩莞尔:“以后一起生活,一起收入支出,就不商业了。”
“好了,”池小映绕过客厅里满地的搬家纸箱子,好奇地四下看了看,“带我参观参观?”
“好啊,”李芳岩走过去,将两扇房间的门打开,“两室一厅,一间是卧室,另一间之前刚刚改成书房了。”
“真好,我喜欢书房。”
池小映这样说着,走进书房,仰着头看了看芳岩的书架。
书架上相当一部分是医学专业书籍,还有外文版本,池小映看不明白。她伸手从旁边抽出一本小开本的小说。
“这一整面书架里,”她笑,“我只看过这一本。”
李芳岩凑过来看了看。
“哦,”她点点头,“东野圭吾的《白夜行》,确实很有名。”
医生说着,好奇地看看她:“你喜欢侦探推理类的小说?”
“情节吸引人的都喜欢看,”池小映笑着翻了翻手中的小说,“但我看这本书的关注点,和别人大概不太一样。让我最感同身受的情节是这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在书中翻翻找找,翻到小说的其中一页,递给李芳岩看:
那确实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情节;书里写道:女主人公觉得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一起久了,说话也变得粗俗,要在举止高雅的养母那里纠正过来。
池小映笑道:“很多人夸我温文尔雅,有气质什么的,其实我原本不是这样的人。我上舞蹈中专的时候,曾经非常努力地改正过自己一些比较粗俗的习惯,想要尽力培养出‘高雅’的举止,甚至为了使自己的谈吐听上去不俗,还去自己背过成语词典里的成语典故。”
李芳岩听得有趣:“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我还以为学古典舞的人自然而然都会仪态文雅。”
池小映笑一笑:“之前青春期的时候追求那种东西,现在倒是觉得行为天然自然就很好,不必刻意追求什么‘高雅’。真正的高尚是做事高尚,不是做事的时候看起来有多漂亮。”
“哇,”芳岩虚虚地鼓掌,“好棒。”
池小映白她一眼,将小说放回书架上。她转而看了看李芳岩的书桌。
“咦,”她颇为好奇地看看书桌上摊开的字帖,“你在练毛笔字?”
“嗯,”芳岩点点头,“前一阵我经常心不静,你也知道的。那时候,我想试图通过写字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池小映颇为惊奇地低头看着医生的字:标准的正楷,间架结构方方正正。
“都说医生写的字潦草到大家看不懂,”她摸摸下巴,“倒是少见医生写楷体的。不止医生,我就完全很少看见有人写这种楷体,都是行书和草书。”
“我写的是颜体,”芳岩解释道,“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飘逸的行书草书,不知道是不是上了点年纪,现在越来越觉得楷体端正大方。”
芳岩说着,信手执起旁边的钢笔,用正楷写下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
小映有点感叹:“这一句诗写得真好。”
芳岩看看她:“你喜欢?”
“嗯,”池小映点头,“不止这一句,我其实特别喜欢诗,觉得诗词歌赋是特别美的艺术。‘池小映’这个艺名,也是我特意查诗词查出来的。”
她说着,撇了撇嘴:“因为我查过,写‘池萍’的诗,大多都是在贬低它随波逐流的品格,或者伤怀它的微小无根和漂泊。‘池萍’这个比喻意象,我不喜欢。”
“‘池小映’……”李芳岩若有所思,“是来自‘一曲青山映小池’那一首?”
“对啊,”池小映笑起来,“‘一曲青山映小池,绿荷阴尽雨离披。何人解识秋堪美,莫为悲秋浪赋诗。携浊酒,绕东篱。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我特别喜欢这个立意,这首诗里面又有一个‘池’字,我就选了‘池小映’三个字用作名字。”1
芳岩点点头:“‘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这和‘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那一首传递的想法类似。都是很好的。”
“不过,”池小映说,“你真厉害,我一说,你一下子就知道是‘一曲青山映小池’这一句。你小时候肯定背了不少诗。”
这么说,池小映忽然拍了一下芳岩的手臂。
“来,快问快答,”她眨眨眼睛,“带‘映’字的诗句,你能想到什么,现在,立刻,马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