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贵妃娘娘,”解惜行蓦地上前一步,稍稍侧身遮去几分苏玄影的身形,“娘娘这架势,可是要来取我们性命的?”
宋贵妃正挑眉打量着苏玄影,忽地被这下打断,面上有些不虞,但想来左右不过也是蝼蚁,便不屑于再多费心思。转而凝眸睨起面前形容狼狈的几人,饶有兴致地伸指虚划。
“呵,你们要怪便怪那个昏君,假惺惺地找什么‘故人之子’,那本宫当然不能让他如愿。”
言辞间竟是毫不遮掩对齐皇的失敬不逊,听得解惜行和苏玄影一时皆有些惊疑。
宋贵妃却好似全然不在意,只于唇角扯了一抹冷笑,便转身拂袖欲走。“既然你们找来,那便葬身于此好了。”
“娘娘。”
后方忽地又传来一声呼唤,宋贵妃蹙了蹙眉,停顿片刻,仍是耐着性子循声回首——却见苏玄影竟右手成爪,正正扼于吉雅的脖颈处。
“娘娘,还请留步。”
这猝然变化的状况惹得宋贵妃不觉步下微顿,面上也有些生疑。“你们,是在用这个小妮子威胁本宫?”
“是,”觉出苏玄影的意图,解惜行不着痕迹地抚了下吉雅的手,不急不缓地出声附和,“我们亲眼所见,娘娘你先是派人将吉雅从昭纯宫救出,后又送到这无人知晓的密室中,如此想来,吉雅对娘娘应当有些用处才是。”
解惜行的双眸紧紧凝视着宋贵妃,言语间又稍稍同苏玄影靠近了些。“所以,这个威胁,不知对娘娘可否有用?”
“哼,本宫之所以施恩救她,也不过是看中了她胆敢只身刺杀那个昏君的勇气,你们倒以为她于本宫能有几分用处?”宋贵妃的言语看似不甚在意,解惜行却觉出她的眸底实则一直紧盯着苏玄影扼住吉雅脖颈的手。
“可你们方才分明是为了救她而来,现在又怎会下得了手?”
果然,宋贵妃现下仍需一枚可用的棋子。
“娘娘也说了是方才,现下我们连自身也难保,那么……”解惜行状若颇为轻巧地扬唇一笑,“就算临时改变主意,也未为可知不是?”
一席话毕,昏暗的石窟陷入一片寂静。两相对峙间,只余了凝滞与焦灼,静缓沉凝。
“啊!”
吉雅忽地发出一声痛呼。
苏玄影暗自松开了背后掐她的手。
“呵。”宋贵妃恍然回过神般,又抬眸扫了眼面前的两人,于齿间溢出一声嗤笑。
“要本宫放过尔等也不是不行,不过,”宋贵妃袖摆稍扬,施施然地指向解惜行,“你,留下为质。”
“这恐怕不行,”不待解惜行响应,身侧的苏玄影便立即出声,“我们三人必须一起出宫。”
眼见得宋贵妃的神色愈发沉郁,解惜行适时启唇道:“贵妃娘娘,你看这样如何?娘娘答应放过我们,我二人便代替吉雅,为娘娘所用,任娘娘差遣。”
“哦?”这话倒是听得宋贵妃有些始料未及,她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三人,似是在掂量这送上门来的“新棋子”究竟能派上几分作用,又似在计划着一些新的筹谋。
复顿了半晌,宋贵妃方悠悠启唇。“我为何要答应?”
“反正娘娘救下吉雅也不过是意图让她为己所用不是?既是如此,那换我二人来,自然也是一样的。”
见宋贵妃仍是挑眉不应,苏玄影顿了半晌,而后踏步上前,挺身开口道:“娘娘,吉雅乃是犯了图谋刺杀国君之罪,被齐皇陛下下令暂拘于昭纯宫,娘娘擅自派人将吉雅救出,又藏匿于此,不知这后果……”
“嗯?”宋贵妃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忽地眉梢一凛,哂笑不已,“哈,哈哈哈,哈……你们几个倒是一般得颇具勇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情势不对,解惜行和苏玄影赶忙暗地里搀住吉雅,随时准备后撤抵御。
“很好……”谁曾想,宋贵妃竟似想起了什么,止住哂笑,再度开口时,言语间竟是陡然一转,“本宫可以送你们出宫,但你们下次进宫时,要遵从我的吩咐,去找一个人。”
“嗯?”一席话听得二人一时怔然,“娘娘怎知我二人下次还会进宫?”
“本宫自是能肯定,”似是对着几只该死的老鼠说了太多,宋贵妃眉宇间已浮上一抹不耐,“明日乃是曲宴的最后一日,待酉时宴会结束后,你们可去找本宫安排的人,他会送你们出宫。”
“明日曲宴结束?”解惜行忍不住脱口道,“都出了吉雅的事,曲宴竟还在进行?”
这话倒是引得宋贵妃又看了吉雅一眼,后者那奄奄一息的样子随即又惹得她颇感晦气地移开视线。“呵,她自己找死,别人还不能扔了她么?”
两人闻言皆是心下一沉。
看样子,满契族已经舍弃了吉雅。
昏暗的石窟内,解惜行与苏玄影沉默地对视一眼,皆于彼此的眸间觉出几分晦涩冷凝。
“啪啪啪——”
恰在此时,宋贵妃状若不经意般地拍了拍手,又好似终于挟起一抹难得的兴致,目光逡巡着看向面前的三人,掠过位于两人之间的吉雅时,又恍若极轻极轻地停驻了一瞬。
终于,在解惜行和苏玄影愈发屏息的戒备里,宋贵妃的嗓音于昏暗空旷的石窟中,不疾不徐地飘荡而来——
“明日酉时,可别忘了哦。”
酉时将至,斜阳向晚。
笙乐歇慢,客去寥然。
趁着曲宴散场的宾客渐次稀疏,解惜行和苏玄影再度换上宋贵妃给他们准备的侍从服饰,吉雅则扮作侍女,几人一道缓步寻至宋贵妃所言的宣梁宫一隅,却在瞧见那殿角候着的线人的剎那,不由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