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远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默不作声。
陆稼凝视着自家儿子:“可瞧出错来了?”
“……是儿子疏忽了。”
灯花许久没人剪,哔一声炸开,室内光线暗了不少。
少年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喜怒不形于色,叫自己这个当爹的根本看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陆稼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与夫人这儿子哪里都好,唯独性子沉闷了些。
他大抵也是知道原由的。
自己虽然也是一个官宦人家出身,可当年相比夫人出身的世家就是矮了一头不止。
蒋家如今虽然没落了,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初初是有些瞧不上他这个女婿的。
便也连带着瞧不上他的儿子。
蒋蓉心气极高,若不是蒋家没落,当年说不定也能嫁个世子皇孙,如今折翅的凤凰落到山鸡窝……
又怎么能忍得了这口气?
故而她对陆辰远自小要求严格,便是指望着日后儿子给自己争个诰命。
到时候告诉娘家人,她当年根本没挑错人。
母家如此,父家也不容乐观。
陆家祖上也曾出过一品大臣,说不盼着家族里再出一个英才自然不可能。
巧的是远儿自幼聪敏,博闻强记,莫说是他这一代人,便是上上下下三代人中都是资质最佳的那一个。
父家母家都在一个小小的孩子身上寄予了重望,远儿又怎能过得像同龄人一般轻松?
陆稼其实是一个慈父,也心疼孩子心疼得紧。
但他不是糊涂人,明白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毕竟这孩子天资奇佳,若不用心培养,反倒可惜。
因此亦是从小严格要求他。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陆家早早便将陆辰远养成了少年老成的性子。
若不是他时不时会在儿子身上窥见情绪波动,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将这孩子养出了问题。
陆稼心细,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年来,陆辰远大大小小的情绪波动常与一个人有关。
便是那个远在滕州的棠家小姐,他亲自为他定下的未婚妻。
远儿自幼没有什么玩伴,难得有这么一个同龄人书信来往,他自然乐见其成。
久而久之,陆稼便发现,远儿对那姑娘不一般。
他曾数次撞见远儿拿着那姑娘写来的信发怔,也曾注意到远儿将那姑娘写的信整整齐齐收了起来,不让旁人染指。
那姑娘他们见过之后,都很是满意。
虽然门弟的确低了些,但陆稼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原本以为只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一桩亲事,没想到远儿竟然很是喜欢这姑娘。
做父母的自然盼着儿子儿媳夫妻琴瑟和鸣,如今儿子喜欢,不就是喜上加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