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美几乎在一瞬间就软下了心肠:“你要不要,先跟我回家,然后我再带你找你的家?”
米纯抽噎着点头:“如果找到我的家,我阿爹阿么会给你很多东西的。”
俞子美把他扶起来,摸着他身上的衣服,厚实得快要给人捂出痱子:“你要不要先把衣裳脱了,不热吗?”
米纯拢紧了自己身上的衣裳:“随随便便就脱衣,成何体统?”
俞子美失笑,还是个小顽固。
俞子美收好自己带来的东西,最后在米纯的碑前用头碰了碰:“妈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她打开自己的手电筒,把前面的路照得亮如白昼,米纯跳了起来:“你是妖怪吗?为何能令黑夜发光?”
俞子美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这是手电筒,你们家里如此厉害,连手电筒都买不起一个吗?”
米纯的眼睛落在她手上的那个圆柱状一样的东西上,看着随着她的动作,光线也在不停地变换,咽了咽口水,不想露怯:“我家里,我家里自然是有的。”
绕过弯弯曲曲的小路,终于看到了一点人烟,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村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家还亮着灯,这样也好,穿着奇奇怪怪的人也不会被人看到。
米纯跟着俞子美走到了她的家里,看着她的手在墙上摸了一下,头顶上就亮出了另外一束光,米纯缩起了肩膀,这个人真的不是妖怪吗?借着头顶的光,米纯才看清了这个人穿的衣服,怎会如此……
手臂都露在外面,腿也露了大半截,一个妇人,竟然能够穿成这样,米纯的眼里露出了欣羡:“你,一直都是这么穿衣服的吗?”
俞子美放好东西,看见米纯看着她:“你什么你,你爸妈没教过你见到长辈要好好问好吗?”
米纯哑口无言,他今晚好像是没有太讲礼貌:“实在抱歉,我是因为被人掳掠至此,多有得罪,请您见谅。”
他说完之后才发现这个屋子里是折好的元宝,还有一些白花,才知道这家人好像刚刚才办了丧事,这位夫人正在经历生离死别,自己却还一直这个态度,这位夫人没把他打出去都算是好的了。
俞子美也看到了这些,她一边吸气一边收起这些东西:“说说吧,你从哪里来的?”
米纯坐在小板凳上,有些拘谨,态度也恭敬起来:“我叫米纯,阿爹是望京城的米商米彦,我本是要去落英寺为我阿么祈福,但不知道怎么我就被人劫掠到了这里。”
俞子美听得一头雾水,但在米纯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一惊:“你说你叫什么?”
米纯又重复了一遍:“米纯,米粮的米,纯洁的纯。”
俞子美在那一瞬间落下泪来:“你叫米纯……你叫米纯……”
米纯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是我说错了什么吗?您先别哭了。”
俞子美大哭了一场之后,对平复下心情:“这里没有望京城,也没有落英寺。你究竟是从哪里来?”
米纯也愣住:“那你这里是哪里?”
最后两个人一通交流,米纯才知道自己不是被人掳掠,而是穿越了时空。
他们尝试了很多次发现回不去之后,米纯渐渐地接受了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现实,他跟着俞子美,学习要怎么在现代生活,知道俞子美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从接受命运的那一天,他也把俞子美叫妈妈。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米纯想。
根据俞妈妈说的话,这个世界没有哥儿,男人不能嫁人,所以他不能再把嫁人挂在嘴边。
这个世界比他们的世界要好很多,一碰就亮的光不是妖法,叫电灯;天上飞的不止有鸟,还有飞(鸡),原来鸡也是能飞的;原来这是世界出行不靠马车,靠的是一个个巨大的铁盒子;这个世界也不用那么在意隐私,露胳膊露腿露腰,只要好看,怎么露都行;这个世界,都是男女一对的,男的不能喜欢男的。
这个世界很好也不好,他还是很思念在大越的阿爹和阿么。
俞妈妈看出来了,所以给了他一支笔,可以把心事都说给这支笔听,如果能回去,也让阿爹和阿么知道他的奇遇。
他会在被子里偷偷哭,会爬到寂静没有人烟的山上,望着那一轮明月思念亲人,再后来,他就不怎么哭了。
俞妈妈的孩子没有了,他就是俞妈妈的孩子,他得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为了这个家努力起来,只是这个世界的知识太难学了。
在村里生活了一年之后,他终于像这个世界了的人了,于是跟着村里的曹俊一起去了a市打拼。
到了a市,他才知道俞妈妈说的大城市到底是什么概念,这里灯火通明,高楼林立,他就像是这个高楼里的尘埃,稍不注意就会被吹散。
曹俊很照顾他,帮他租房,帮他一起找兼职,他们去发过传单,干过苦力,经过一家家政公司之后,米纯决定要考下一个护理证,最终走上了护工这条路。
他从没跟俞子美抱怨生活多苦,只是蜷缩在出租房的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录音笔诉苦。
拿到证的时候,他难得地奢侈了一把,吃了一顿心心念念的自助,吃饭的时候,想起了阿么曾经说过的那句“在大城市生活打拼不容易”,他理解了阿爹脸上的愁容,也更努力地好好生活。
他终于能在这个城市里立足下去,能够让俞妈妈依靠,能够靠自己好好生活。
生活总是要过的,那就好好过。
商野被同学拉去接新生,第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之中的米纯。穿着白t黑长裤,背上背着一个书包,手里一个已经有些年代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