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哪个神仙教过她,自己回答不上来的时候,就立刻质问旁人,她反应极快地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你们连他喜欢什么尚不清楚,就敢说他不喜欢什么。”
“朱雀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
少女穿着精致的宫装,但是因为出门太急而只草率地把头发披散在身后。她平日里总是懵懵懂懂,但是说起神殿事宜却头头是道,严肃中带着一丝圣洁的神性。
住持们微微晃神,一时间被她拷问地哑口无言。
江乔仗着熟悉朱雀一通胡说,让一群神学大师被训的如同三岁孩童。她从神庙制式批评到供奉的瓜果,引经据典,将朱雀的喜好分析地头头是道。总而言之,凡间的这间至高殿堂根本就是人族的臆想,同真正的神明寝殿还有千里之遥。
最后,场面变成一群老头亮着眼睛崇拜地看着江乔。
恨不得把她留在国寺,求她多说几句。
被众星拱月的少女得意洋洋地回头,措不及防地对上了顾厌离复杂的视线。他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冷僻处,静静地看着她的威风。
他好像回到了自己过去十几年生活的诺大宫殿,森严的规矩和漆黑的神像压得人喘不过来气。人声鼎沸,嘲笑讥讽,他听见不同的声音用不同的语气喊他,一次次告诉他,他的存在亵渎了神明。
小杂种,轻蔑的。
小杂种,怜悯的。
小杂种,恶毒的。
“朱雀没有不喜欢你啊。”少女隔着人群冲他大喊。
这一声太过清脆响亮,把那个深宫里的低贱少年喊到了十几年后的今天。一点点,走到了今天。她的朱唇皓齿一开一合,顾厌离有些没记住她说了什么。
男人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摩挲着衣带。
昨天的伤药太苦了,让他现在还被那种味道刺激的情绪翻涌。他想起那份特殊的血腥,还有被掩盖在其中的透骨香。
确实太苦了,他想。
十五年前,隆冬,大雪。
宫宴喧哗,歌舞的声音响彻了半边的云霄。
夜幕已经垂垂,凛冽的风吹不尽张灯结彩的筵宴。烧的极旺的地龙让只穿单薄舞裙的乐伶也感受不到冬日的苦寒,她们带着夸张的笑意弯折杨柳腰,甩动衣袖翩翩起舞。
宫庭中所养的乐伶舞女大多是世家出身,男子学一门丝竹,女儿套上纱衣。有时兄弟姊妹便在同一场宴会中供人取乐。
就算是一同长大的亲弟弟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长姐跌入贵人怀抱,娇憨逗趣,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宫中向来如此残酷。
高台上的宫妃按照位份尊卑轮番给那九五至尊行酒令,她们含着笑,将子嗣牵在身边。小孩子尚未经事,好奇地抬眼问生母:“怎么不见七皇弟?”
位份甚高的贵妃娘娘也忍不住白了脸色,她抬起袖子掩住唇,压低了声音:“你忘了今儿是十五?”
小胖墩乖巧点头,十五这个日子他知道,是七皇弟生病的日子。
被这么一打岔,满桌的酒席也显得索然无味。女人轻轻摸了摸膝下幼子的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