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誓一定要让社会记住这场山洪,让更多的人知道山洪的危害。她从山区返回后一夜未眠,奋笔疾书撰写了一万字新闻稿,拍摄了无数照片。她质问气象部门为何不能***如此规模的洪水,为什么基建如此迅猛发展的今天,洪水期间会发生如失联一般的情况。也关心灾民们灾后安置的问题。
可等待她的,只有大大的退稿二字。袁美娜当然也向上级争取过,甚至投诉过。可一切都是徒劳。到如今,半年过去了,仍然没有一家媒体愿意报道她的新闻。理由多种多样,最真实的仍然是她的总编对她说的:“这种新闻波及面太大,我们承受不起后果。”
没有拿到烟的袁美娜脑中闪过了放弃二字。已经持续了很久了,她质问自己追究山洪的真实原因。是正义感吗?这种正义感在她的记者生涯中好像以前从未出现过。是为了出人头地?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新闻就算发了也坚持不了几天。抑或是因为父亲?那个二十年前,被山洪带走的男人。
困顿,不安充斥着袁美娜的内心。***突然想起,将她拉回现实。
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的,除了妈妈没有别人。
“喂。”
“喂,美娜。”电话那头的声音让袁美娜既安心又恐惧。
“嗯,妈妈。”
“最近工作怎么样?”
袁美娜回答:“挺好的,上班的工作都挺容易的。就是我想投的那篇新闻还没人收。”
“没人收啊,那要不就算了,别为了这个事操心伤身。”
“嗯,再说吧。”袁美娜站起身活动着腰身。
母亲没有继续追问,反而问道:“身体什么的都好吧?北京冷不冷?”
“嗯,都挺好的。现在有点冷,但是有暖气,比家里还舒服。”
“那就行。”
母女二人又聊了十几分钟后,美娜已经渐渐忘记了被退稿的事情。母亲给了她更大的烦恼,相亲。二人的氛围逐渐从和谐变得焦灼。
袁美娜大声反击:“哎呀,你开好店就行了,我能找到对象。”
“你找什么了?我看你再不找都老了,心里没有一点数。”
“就你有数,你能找到对象你厉害行了吧。”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上学了。你已经不早了。”
“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挣多少钱?我现在挣多少钱,这个你不说。”
……
二人就这样吵嘴又吵了十几分钟,话题又不知不觉的温和了下来。
母亲问到“你什么时候回家?”
“最快一月。”
“好,你回来前告诉我。”
美娜说:“嗯,放心。你店里怎么样?林伯怎么样?”
“我这都挺好的,有几个老顾客。林伯前几天已经死了,也该死了。”
“你别这么说,毕竟没有他咱们都留不在杭州。”
母亲用戏虐的口吻说道“是啊,要不我跟他不沾亲不带故,还给他养老送终。”
美娜继续问到:“挺好的,爷爷奶奶怎么样?”
“活的好好的。”母亲有些停顿,接着突然转移话题又说起了袁美娜的事情:“美娜,那个洪水的新闻,要是很难就别做了。让过去的事过去吧。”
袁美娜当然听得出来母亲在暗示什么。她有些不快,她知道父母的关系很不好,父亲死后,母亲很快就改嫁了。成长过程中她内心一直埋怨母亲,可身为女人的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美娜也渐渐意识到父亲对母亲并不像对自己那么好,所以她早已不像儿时那么记恨母亲了。
她搪塞道:“行,我看看吧。”
母亲没有回复,沉默了许久。
“下次再说吧,妈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为了这个事丢了工作,或者干傻事的。”袁美娜想安抚妈妈一下。
“美娜,我相信你。我……”妈妈的声音很迟疑。
“怎么了?”袁美娜有些狐疑地问。
“我想见你一面。”她听上去是在恳求。
“你有什么事,电话里面说呗。”
“算了,我说不出口。”
“你说吧,犹豫什么?”
“没事,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美娜见母亲坚决,不再继续追问。
“嗯,拜拜妈妈。”拜拜,美娜,我的宝贝。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2024年11月10日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