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硬
时值深秋,林子中的果树已有些微明显的败叶秃枝现象,果子自是早已被摘得差不多,剩余个别瘪坏的,要么脱落掉在地上等候腐烂,要么孤零零还挂在枝头静待鸟儿享用……
这有别于往日生气勃勃却又并不算得上苍凉萧条的景象,一如时下袁少安的心情。
一向嬉皮笑脸耍赖犯浑的无赖娘娘腔献出她如此罕见珍贵的消极形象,令得蒙受这浩大恩泽的耿二姑娘又是无奈又是揪心,直想叹眼前这个死人莫不真是她宿世的冤家?
怎的这人喜也来烦她,忧也来扰她?而她自己,为何总是轻易被牵动着心情?
不争气!不争气!不争气!
耿秋月气自己气得不行。而她有多气自己,就有多怨扰她心绪的某人。
“喂!你有啥话说能赶紧的嘛?我还要回去帮忙呢!”
沉默半晌,努力调整好思绪,对方才幽幽开口:“你陪我说会儿话,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让你走。”
袁少安心中也有怨呐。凭啥?当初巴巴的跑来逼她去提亲的人是耿秋月,知道她身份后执意立马退亲的也是耿秋月。为啥她袁少安就要默默受下这一切?
哦,因为袁少安你是个骗子呀!因为你是个女的呀!
虽说少安严肃正经甚至沉郁悲伤的模样太过难得一见,秋月却并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她。不管嘴上愿不愿意承认,她喜欢的,更多是那个骄傲自信的袁少安,那个耍赖嘴欠的袁少安,那个炸毛跳脚的袁少安……
“有话快说,我不想待在这儿。”对于耿秋月而言,果林可真不是个吉祥之地,每回她与袁少安在此地的经历,都极不愉快。
少安是不为外界所纷扰的性子,她有话要说要问,就会说就会问,管你要问的对象是怎样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耿秋月我问你,要不要嫁给我?”
好生直接的问题。
耿秋月懵了脸,又气又羞,好似真心实意不通过激烈言语就无法传达似的,急急吼道:“谁要嫁给你!不嫁!”
很好。袁少安闭闭眼,第二个问题:“你当初为啥跑来逼着我去提亲?”
又是直接砍上心头的一刀,戳上心头的一箭,秋月略微迟了迟疑,面上悄然飞过红云,再是急切撇清:“那是替我爹分忧,急着找人冲喜!”
“那冲完喜了为啥不立马就退亲?”
“我……”
秋月急了,这个死人分明不逼她承认就不罢休。呵!她耿秋月何样人儿?能乖乖叫你如意?
“都说了是冲喜!才定完亲就退那能叫冲喜吗?别说我爹娘,村里人都不会答应好吧!”
“耿秋月,你当初有多中意我,自己心里有数吗?不是因为听见世杰哥的传言觉出了危机,你个醋缸子才现的型?”
“……”
哑然失言的耿秋月显然已落了下风,袁少安暗喜而不松懈,步步紧逼:“耿秋月,嘴硬是没有用的,你就是喜欢我,就是想嫁给我!”
被逼得不行,秋月急了,也怒了,
“是啊!我那时候是看上你想嫁你啊!那又咋样?知道你是个女的以后就不喜欢不想嫁了,有问题吗?换做是你,这种事你愿意吗?”
“耿秋月我告诉你,我喜欢的就是女的,本来就愿意得很。倒是你,请你认真回答我,知道我是个女人以后,你就真的不喜欢我了?一点儿都不喜欢了?”
袁少安的言辞与面色均足够坦然,这般将自己心之所想毫无保留地道出,足见勇气与决心。她是真的,喜欢耿秋月,真的极力争取她,挽留她。
奈何耿秋月并非好唬的一般女子,并非好哄的一般女子。即便是被问得脸红耳热,心跳突突,依旧坚持着她一贯的作风——口是心非。
“我就是不喜欢你了怎么样!你喜欢女人就喜欢你的去,爱谁谁,干我屁事!我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女人!”
“呵!”
不就是吵架么!不就是矢口否认么!不就是比耐力比嗓门么!她袁少安怕过谁?步步紧逼的效果显著,少安再加了几成火候,对付这个女人,她可以尝试无数种方法,而眼下,只有这一种,最合适最凑效。
“你自己也是个女人,为啥这么不待见女人?女人招你惹你了?你是不是傻?往后躲你躲啥?给我过来!”
“……”
状态异常。
耿秋月能真真切切觉出袁少安这一刻浑身散发的危险气息,她异乎寻常的言语举止,不再泼皮耍赖,不再肆意调戏,只一步一步朝她逼近,那神色,那目光,唬得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耿二姑娘不由自主一步一步往后撤,欲要逃离险境的愿望强烈又强烈……
然而她错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袁少安终究是那个泼皮无赖,对她肆意调戏的可恶娘娘腔。
“啪——”
十数步到了尽头,耿秋月退无可退,后背蓦然抵上某棵树干。面对气场全开不明意图的袁少安,她耿二姑娘头一回硬不起气来,恍恍惚惚的,怂了。
“你……你想干啥?我告诉你姓袁的,别想再纠缠我!我是打死不嫁女人的!”
她越是无措,姓袁的就越是占得良机,越是豁得出去。
于是,占得天时地利的袁少安,最后一步踏上前,挨近了某树干,逼近了某人,长臂一展,将某人圈在臂中,让对方退无可退逃不能逃,在对方慌乱愈显的时候,抓紧时机,
“行,不纠缠就不纠缠。让我亲你一下,亲完了今儿就放过你。”往后继续纠缠。
“不——唔——”
慌乱,讶然,惊怒,羞恼……种种情绪于这一刻,杂七杂八混上耿秋月的心头,砸入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