迩纱见状勾唇,心道:楚喻那个笑面虎还真的有个小白兔一样的妹妹。
“你不喜欢没关系,因为你很聪明……你总会习惯。毕竟楚总还等着你接班帮忙。做做演讲、写写报告,会有无数像陆闲这样的…”她眨眨眼睛,“路灯资本家,为了你前仆后继的花钱。轻松又伟大。”
“我的病人还在等我。”小医生摇摇头。学会承担更多的责任并不代表她要放弃她一直坚持的梦想,何况,“…那是我一时情急说的,陆先生是个好人,我不该这样说的。”
“好人?”
迩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抱着臂弯笑倒在沙发里,良久之后才在小医生偷偷不满的眼神中说:“首先,社会不分好人坏人,分商人政客,白领工人。”
“其次,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觉得陆闲是好人的小朋友。”她意味深长地伸手捏了捏医生的耳垂,嗯,手感不错。“没说让你放弃病人,你做一场演讲就有100万,能救回多少病人?比一个一个救效率高多了。”
楚辞盈没有掉进她的逻辑圈套,起身退开半步,用轻柔的声音慢吞吞道:“……既然社会不分好人坏人,那生命也不该分数量多少。100万能救很多人,可是从收款到拨款都需要时间,怎么能因为最后能救更多人就放弃每一天正在凋亡的灵魂。”
“我数学不好,不知道100万究竟能救多少人,可是我知道我再用五年可以让乌干达的外科死亡率接近欧洲水平。”“他们每一个,都是我亲手救回来的。”
迩纱挑眉,似乎没想到这只小白兔还有露出爪子的一面,软趴趴地没什么攻击性却那么一本正经,严肃地让人心脏砰跳。她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表情:“好吧,好吧。”
“如果,乌干达不需要你了怎么办?”她最后又试探了一次,楚喻先生似乎对把这个妹妹带回美国的态度十分强硬呀。
“那是好事,我可以去西非、去扎伊尔,去加沙。”
“这世上总有苦难的人生病。”
她的眼神清澈坚定,是对自己所受教育、所选道路和心中理想的无条件信任。
陷阱悄然
“总有苦难的人生病。”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震的如迩纱这样身经百战的名利场夜莺都忍不住乱了呼吸。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敢抬眼看那姑娘的目光……这是少见的。她嘴毒,又出身名校,在牛津辩论当过首席的人怎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可是她莫名心颤,回避了那幼稚懵懂却灼烈的目光,生怕自己早已莫名棱角的心被这一眼激的狂跳起来。所以最后迩纱女士只是又举起了自己的香槟,将一张名片暗示性地塞到楚辞盈的手中:
“如果你觉得走投无路,就来找姐姐。”
说完后她提起裙摆快速消失在走廊尽头,心中嘟囔着果然狼养不出兔子,这丫头骨子里还是和楚喻是一样的人——一旦认定,就会咬死不放。
罗切斯特的夜晚总是寒凉,露珠凝在窗户上又滑落,变成一道歪歪扭扭的水痕。灯影婆娑的宴会终将在午夜时分三场落幕,尽欢颜的宾客们装作熟识的模样,可是楚辞盈从未有一刻如此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她不喜欢交换名片时在anna医生后加上三句顾左右言他,不习惯身上合体又华丽的arani连衣裙。社交性的贴面礼和拥抱让她脊柱绷直,每时每刻都在怀念扑进她怀中的刺猬头。奈特会偷她的钱包,如果被她发现则会失落地归还,如果她没发现则会骄傲地归还。她想教堂日落时工人敲响的钟声,厨娘用最新鲜的牛奶做的玛德琳。
她想,辛德瑞拉的奇妙之夜就到此为止吧,我的工作才不是拥抱、问好和演讲。我听过战火和哭嚎,我的办公室在鲜血垒成的无菌室。
行进中的车上,她攥紧了身旁的布料,张口说:
“哥哥,我要回乌干达。”
楚喻下意识回头皱眉:“你说什么?”
“不…”他反应过来后拒绝,可是在对上那双黑色晶亮的眸子时猛地止住了后面的话。
楚喻想:他的妹妹真是漂亮。
——不怪连陆闲那样的隔着口罩和人群惊鸿一瞥就动了恻隐之心。
车辆高速行驶在雨夜,外面的路灯忽明忽暗的透进来,气氛变得沉默。楚喻再没有说话。或许他不知从什么时候意识到他听话可爱的妹妹已经成为了一个有自己意愿的成年人,她长了腿、长了嘴,一般的手段控制不住她。
他们之间似乎只有运气赐予的互相认同和偶尔不幸的绝不妥协。
他想:该怎么办呢?
等到楚辞盈反应过来自己在胆大地当面挑战哥哥后,已经心虚地从乌干达首都的机场溜回了她的小教堂。对于anna医生提前结束假期这件事,当地的居民表示百分之一百万的欢迎。他们又一次涌入狭小的诊室,把仓促间准备好的鲜花别在了她的头上。
看着奈特躲在人群后面狡猾的笑容,她伸出手:
一个白色的钱包被人垂头丧气地物归原主。
在那一刻外面轰雷一声落下滋养土壤的暴雨,湿润的空气温和了整间教堂,楚辞盈真切地抱着刺猬头笑了起来,说出了那句在罗切斯特时就一直萦绕在心里,一遍遍大声疾呼的快乐,
“我们有钱了!”
有钱的直接影响是——回来不过半天,医生姑娘已经穿着自己的水洗t恤在圣路易斯教会医院搬物资了。
随着一箱箱□□手套和耗材被拿进亮堂堂的新仓库,她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容,倒在成堆的旧衣物上。也许真的是人类群星温暖时刻,医院和周边地区的小学校收到了各种东西的投喂。淡淡的洗衣剂气味安抚着人疲惫的神经,她看着走进来的齐泾源,对方忙忙碌碌清点着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