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生,你知道有哪种药可以让我的双腿在短时间里站起来吗?”
这个问题一出,陆怀深漆黑的眼瞳里掠过一抹凝重的神色,语气隐约带着几分试探和愕然,“你的腿……?瘫痪了?”
对方十分艰难地“嗯”了一声。
陆怀深实在看不透他的想法,头疼地抚额,揉了揉太阳穴,郁闷地问道:
“什么药都没比康健中心恢复得更好,更安全,为什么不去呢?”
但床上的青年似乎并不想回答,直接道:“陆医生,你就告诉我有没有吧。”
“有。”
男人肯定的回复让这些天已经心如死灰的简桉心头重新涌起了一丝希望。
陆怀深看出了他眼里的急迫,却依旧面色从容地站在原地,拿过桌上的药瓶左右翻看着,在对方目光期待中开口道:
“不过不是口服的药物,是一种新型针剂,往大腿处注射一针,可以让瘫痪者死亡的神经细胞迅速复原,病人在短时间里恢复行动力,但有个缺点就是……”
看着这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简桉脸上露出几分着急,内心咯噔了一下,紧接着惴惴不安,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双手撑着床微微移动了下身体,眉宇间涔出细细冷汗,一双纤尘不染的纯净明眸氲满了紧张,语气也带上了颤音:
“什么缺点……?”
陆怀深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镜,不禁微微蹙眉,对上他的视线,沉声道:
“注射这种药剂,你的双腿会经历类似剥皮抽筋、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这种痛苦已经超乎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听到他这句语气严重的话,简桉觉得自己明明那么害怕疼痛,这一次却意外没有感到畏怯,反而更多的,是麻木不仁。
溺水、车祸、病痛,他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痛苦是他忍耐不了的呢?
“嗯,没事,只要能在短时间里让双腿站起来,我一个从生死边缘走过的人,有什么不敢或者不能承受的……”
简桉用力眨了下眼,几乎是将喉头的酸涩和悲苦咽了下去,唇角自嘲般微微一扬,随后问道:“需要……多少钱?”
看着青年这般黯然销魂的样子,陆怀深原本静如止水的心底忽而泛起了丝丝涟漪,莫名有种怜惜和不解交织的感触。
他抬手摘掉鼻梁上的眼镜,用衣角轻轻擦拭着,重新戴上,表情严肃地介绍:
“这种针剂前不久刚从国外引进,但迄今为止在国内医院并没有人试验过,如果你想志愿做小白鼠,免费供给。”
说完,陆怀深脸上那点肃意转眼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带惋惜,立即补充:
“先说好啊,目前确实只有这个办法能让你迅速恢复行动能力,但风险难免有些大,一不小心就容易弄得自己缺胳膊少腿,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考虑好了。”
简桉沉重地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内心没有丝毫的犹豫,毅然决然地说:
“没事,不用考虑了,一般这种情况是不是还得签张志愿协议书?好代表我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医院不用负责。”
“啊对,确实是有这个规矩。”
陆怀深轻轻点了下头,还是顿感诧异,往前迈了一小步,再三警告道:
“简先生,你真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别拿只有一次的生命开玩笑。”
怎料对方却置若罔闻,并没有对他那些生不如死的猜测产生一点恐惧,说道:
“我想好了,不会有任何后悔,正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我才更应该试一试,我不想剩下的日子里坐着轮椅度过。”
青年那双宛若一潭死水的眼睛里有一瞬间仿佛荡漾着坚定和无惧,陆怀深有很多年没有在一个身怀绝症的病人眸中见过了,一时间不由地怔住,缄默不语。
简桉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恳求道:“陆医生,麻烦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很需要这种药剂,这个人情我会还的。”
“得了得了,好好活着吧,我职业虽然是医生,但人可没那么慈善,而且这东西哪有人情好还的,都是平等交易,你想重新站起来,我想知道药剂的效果。”
陆怀深的话很直白,但咬字清晰,有条不紊地说出口,又不乏一丝兴致。
他这个人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本性和想法,陆怀深感觉自己就是个医学疯子,对于药剂的探索和渴望是无止境的,在某些领域是极为贪婪和疯狂的,只要他感兴趣的事物,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会去追寻。
听到男人有想帮忙的意思,简桉这才放心地松开他,好像蒙了层淡淡薄雾的眼睛终于散去了一缕,声音有些感动道:
“嗯,但还是要谢谢你,”
他忽地又想起来什么,说:“对了,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
“特别是季松亭对吧?”
陆怀深抢先一步说出了他的顾虑,但还是不免疑惑:“为什么要瞒着他?说到底他还是你的合法丈夫,有权利知道。”
简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目光茫然,呆呆地看着双腿。
明明都是公认的合法丈夫,但两人这三年的婚姻却陌生到像是同在一个屋子里合租了三年,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几秒钟,他才从迷惘中醒过神来,木愣地点点头,回:“算了吧,别告诉他,我的死活对他而言也没有多重要。”
“啧,简先生真是苦情人呐~”
陆怀深象征性用手拍了拍衣袖上被抓出来的褶皱,说:“不用谢了,我回去先通知医院上级,到时再把结果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