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空青仍然跪俯在母亲身边,她脸色木然,像是流不出眼泪一般,只低垂着眉眼,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一位大婶上前,想要拉住裴空青,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就是观世音菩萨来了也救不活了。
“裴郎中,没用的,还是将你母亲抬回去下葬吧。”
她想要将裴空青拉起来,裴空青一家在村里孤儿寡母的,大伙对她家都是多有照顾。这下裴母遭此噩耗,裴空青一个年轻姑娘,又怎么会懂这些丧事。
“放手!”
裴空青一把甩开大婶的手,脸色十分难看,眼眶红的要命,好像要流出血来,但是哪怕如此,她也没有落下一滴泪。
树欲静而风不止,
……
母亲下葬以后,裴空青依然留在了杏花村,小院里更加安静,白日问诊的时候,还有些人气。到了夜晚,只剩下裴空青和小药童,就显得十分孤寂。
裴空青就呆子杏花村,哪里都没去过,她医术那样好,在医术探究上又勤奋,就连村里的百姓都夸赞道。
裴郎中的医术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是比得过的。
可是这样厉害的裴空青,就甘愿留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杏花村。
……
夜晚这样安静,万籁俱寂,只有烛火微微摇曳。小药童已经抵不住睡意,沉沉入睡。裴空青还在收拾自己的书,很多东西她都带不走,唯独这书架上的医书她是要全部带走的。
这些全是父亲的书,当年也是这样一本一本放在箱子里,带到了杏花村。现下又以同样的方式带离杏花村。
她现在还有些恍惚,她真的要离开这个呆了几年的地方。
她看到乔昭和徐纾言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但她起初并未在意,毕竟裴空青救人从不看重家世身份。
但是在给徐纾言把脉的时候,裴空青迅速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这人的脉象明显是无根的男子才会有的脉象,他是从中京来的宦官。太监只有宫里才有,而他穿着如此不凡,又被人追杀,想必是个手里握着权利的太监。
宫里。
……
裴空青这一刻,脑子里那根沉默的弦颤动了。
她又想起了那年重阳夜,也是这样晚,皎洁月光洒满大地。母亲拉着她的手,望向她的目光复杂又柔和。
裴母轻轻摩挲着裴空青稍显冰冷的手,缓缓道:“前尘往事,早已过去,母亲只希望你能岁岁无虞。”
“空青,就呆在这里吧,不要再去中京了。”
前尘往事,早已过去?可母亲从未过去,她一辈子都陷在回忆里。
父母皆亡,裴空青又怎能岁岁无虞,长安常乐?
第二日清晨,所有人整装待发,开始向中京启程。
乔昭已五年没有回过中京,也五年未曾见过宁安郡主,只在书信中诉说小女儿思念之情。
五年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中京繁华热闹,与苍凉荒芜的肃州全然不同。风云诡谲的朝堂,与腥风血雨的战场也不同。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回到中京的速度比之前要快很多,之前的跟随的一万将士早已回京,现下在郊外安营扎寨,只等徐纾言到了之后,便开始凯旋仪式。
这次他们东西不多,人也不多。乔昭依然骑马在最前方,她身后跟着三个净军。徐霁徐淮守在徐纾言马车两侧,裴空青的的马车在徐纾言之后,最后面就是十来个精锐净军。
现下虽然离中京进了许多,但是紧赶慢赶也需要两天的路程。
乔昭他们还没走到半路,就听见远方官道上,浩浩荡荡的马蹄声,隐约能听出急切和躁动。
乔昭将手缓缓放在鸣鸿刀上,一拉马缰,停在原地,目光直直看向远方。
徐霁徐淮也停下,面色戒备,紧紧捏着武器,若有事故突然发生,也能第一时间应对。
官道上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声响如闷雷阵阵,气势磅礴,想必是来了不少人。
最前方驾马之人,身穿右衽金丝御衣,身披铠甲戎装,肩上是鎏金狮虎头肩吞,头戴雕花铜冠,身材挺拔,剑眉星目。
他坐下所骑的棕色骏马,是从昭苏特贡的马匹,昭苏天马以其体格高大,体质结实,性格温煦而闻名,这样特贡的马匹较为稀少,只有王孙贵族被赏赐才有。
那人驾马疾驰而来,眼看快要冲撞到乔昭一行人的队伍中,才堪堪停下。扬起的尘土直冲乔昭面门而来,连身后的徐霁徐淮都受到波及。此人丝毫不顾忌是否会冲撞到他人,行为十分放肆大胆。
他离乔昭仅半米远,斜睨着眼神,都没向乔昭投去半分,明显未把乔昭放在眼里,只是看着马车。
或者是说,在看马车里的人。
只有主子才配坐在马车上,其他人不过是随从或者镖师。
他身后带着羽林卫,墨黑色的里衣用金丝勾勒出花纹,端的是一个华贵又低调,在北齐,羽林卫守卫皇宫,直辖属于帝王,只有帝王才有命令他们的权利。羽林卫一般由王孙贵族或者朝廷重臣子嗣组成。
正因如此,羽林卫中有许多家里的二世祖,不学无术,家里长辈为他寻个差职,不至于四处闲荡无所事事,丢了颜面。
最好的方法就是送到羽林卫来镀金。
羽林卫为首之人,气势更加盛气凌人,高高在上。他看着估摸跟乔昭差不多年纪,还是年轻小子,光是刚刚的所作所为已经能透出几分嚣张跋扈的感觉了。
两方人马对峙而立,乔昭立在最前面,气氛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