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买的,还是别饿着了。”她满脸堆笑,递上一堆塑料袋。
“说真话。”
“……买多了。”
李崇裕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她那几个油亮的袋子,阮绘露如释重负,但肚子又惦记着下一个小吃摊,意图明显又尚存客气地商量:“那边有鸡蛋仔,你吃不吃?”
“吃不下给我。”
“……哦。”摇粒绒又这么回到人群里,只是这次面上的神情不再雀跃,反而有些疑惑,好像在思考为什么自己的表演会被拆穿。
明明是求人,笑得还那么不诚恳,你不被看穿才有鬼。
闲来无事,他开始端详阮绘露剩下的垃圾食品,才发现琳琅满目的小吃几乎没有动过,而且没有油炸食品,也没有过分添加的调味料,充分考虑了他刚刚的提议。
他看了很久,直到唇角隐约浮起一丝笑意,然后很快销霁于人间烟火里。
阮绘露二度打猎回来时,看见李崇裕在打电话。西服外套搭在他肘窝里,藏青色衬衫衬得他愈发冷峻,这身装束、这张面孔,理应出现在任何商务论坛或是投融资对接会上,而不是站在路边啃梅干菜饼。
眼前的情景不可不说古怪,可她偏偏不忍打扰,直到李崇裕电话打完了,自然而然地伸手来接她手中的小包装袋:“买完了?”
“嗯,买完了。”阮绘露忽然有些想笑,不是笑李崇裕,而是笑他自恃的高贵。
看,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李总就能与他眼中的垃圾食品和谐共处,驯化速度远超她想象。看着男人眉眼间不曾消弭的清冷,她忽生玩兴,语气十足天真地凑近问:“李总,垃圾食品好吃吗?”
原来在这等着他。
一时间以为是阮绘露精心挑选、怕他挨饿送来的小吃也不香了,李崇裕脸一下垮下去,拿剩的半个梅干菜饼堵住她的嘴:“自己尝。”
阮绘露三两下挣脱开,脸涨得通红:“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我一直没礼貌,你今天才知道?”
“可是、可是……”她支吾半天,看着梅干菜饼上的牙印,“可是这次是尤其的没礼貌!”
间接接吻诶!这个单细胞生物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李崇裕看她咬着唇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慢慢回神来,猜到她发作的原因,决定以牙还牙:“阮绘露,你把吃剩的东西给我,我可没有半分嫌弃。”
“那又不是真的吃剩——”
“可我不知道。”他笑得斯文,话却无赖至极,“我以为我们已经这么熟了。”
这是阮绘露第一次看到他笑,从前隐约捕捉的、转瞬即逝的笑意,此刻就这么清晰地出现在李崇裕的脸上。
一想到她正在酝酿着一场告别,这个笑便弥足珍贵,竟勾起些不舍来。
卡壳几秒后,她疯狂晃了晃脑袋,重启死机的大脑。一定是最近跟李崇裕待的时间过长了,惯性太重,一时间改不过来。
阮绘露将手里的小零食一股脑塞到李崇裕怀中,管他什么油沾上高级面料难得清洗,她要时刻跟这人划清界限:“你!做!梦!”
冷血、自私、不近人情
池画少有这么慌张的语气,隔着信号都能感到她的手足无措:“露露,你跟李总在一块儿吗?我、我打他电话没接……”
李崇裕正拎着她那堆鸡零狗碎的垃圾食品,哪里腾得出手?阮绘露“嗯”一声,“怎么了?出事儿了吗?你别慌,慢慢讲。”
“不是我,是韩总。”池画声带哭腔,“他跟人打起来了……”
夜里街道静谧,无需免提,李崇裕也将此话听得清楚。他与阮绘露对过眼神,脚步加快:“地址。”
“画画,地址发给我。”
“好,好。”
车程不远,但李崇裕仍开得比平时快,阮绘露能察觉到短暂的沉默里两人的心跳踩着同样忐忑的韵脚。她侧首去看李崇裕,斑斓的灯火是一条长河,而他的目光如磐石坚毅。
“韩辛未他……”
“他不是惹事的人。”他话音利落,“一定事出有因。”
阮绘露“哦”了一声,片刻后又添句:“池画也不是。”
李崇裕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
鼎德楼外120和警车笛声大作,一行人簇拥着担架上的薛龙抬上救护车。韩辛未手上脸上挂了彩,简单包了个纱布,一向嬉皮笑脸的他神色骤然冷下来,令人望而生畏。
阮绘露关心则乱,连客套都忘了,张口就问:“池画呢?”
“里面做笔录。”
看她慌慌张张跑进去,他才本性不改地跟李崇裕揶揄:“这是压根不管我这个老同学的死活。”
回头看见好搭档冷漠的神情,他才又后知后觉地自嘲:“忘了,她要是关心我的话,你得先把我埋了。”
李崇裕无心听他玩笑,“怎么一回事?”
“那个薛龙他吗的就不是好人,小爷我替天行道!”韩辛未没留神脸上的伤,下一秒便疼得呲牙咧嘴,“嘶,也不知道会不会毁容。”
“看来没什么大碍,池画急得话都不会说了。”冷淡的男人难得笑了一次。
提到这个名字,韩辛未舒开的眉心又渐渐蜷起。
“有烟么?”他问。
找到池画时,她还在原来的包间,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妆容浮在脸上,像一张不合适的面具。
女警问完问题,临走时捏了捏她的肩,柔声道:“等一下还是跟我们去趟所里,不管怎么说,先出手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