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裕也抬眼看着她,唇瓣翕动,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阮绘露失望极了,眼泪决堤般滚下来,别过头去不想看他,不料下一秒又被他拽入怀里。
李崇裕是真的认栽,一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骤然被揪起,什么面子原则都顾不上,恨不可自剖心意告诉她。他也没想到她这样急,在他踌躇着该怎么说更好时,她眼光黯淡下去,连小脸也转过去,仿佛对他寄予期望是多么荒唐一件事。
怎么可能。
他怎么忍心。
他掰过阮绘露的脸,几乎颤抖着吻去她的泪,然后才抱住她,让她伏在肩头,仔细听自己的告白:“阮绘露,道歉不难说出口,对不起三个字可轻可重,只是我总想着怎么告诉你我的心意才好,因此有些犹豫。我承认,我这个人有时候自私又霸道,下意识把自己的意识凌驾于你之上,可本意是想让你不受伤、不难过,所以哪怕我有过错,你可以告诉我……可不要再质疑我。”
“我爱你,爱你的全部,爱你的柔软与倔强,爱你的自由与灵魂。”
万籁俱寂,只有彼此的呼吸与心跳,阮绘露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趴在李崇裕的肩头一动不动,不可置信他居然这样剖开一颗心给她看。这样的表白无异于一次山崩海啸,阮绘露的胸腔陷在久久余震中,它缓慢地波及到四肢百骸,最后又化成眼前的晶莹。
“你要是早这样——”她不禁想起上次李崇裕求婚,什么态度,怎么配得上那枚钻光璀璨的proise戒指?“你早这样,我、我……”
我不是早就答应你了吗!
“怎么还停不下来了。”李崇裕指腹擦去她眼角湿润,“到底要我怎么改,嗯?”
阮绘露抹了两把泪,攥着他衣襟,把笔挺的衬衫抓得乱七八糟,借着酒劲颐指气使:“……你求我。”
李崇裕被她逗笑,声音低沉又有磁性:“来真的?”
“不愿意吗?”她吸了吸鼻子,“李总说话这么不算数?”
“好。”他垂睫,拉起她的左手,大指贴在她无名指第一关节,轻轻地摩挲着。接着他将她的手贴在唇边,以吻代替那枚冰冷的钻戒,完成求婚仪式,“……嫁给我好吗?算我求你。”
阮绘露怔住,大脑飞速运转,发现李崇裕真的跟自己的脑电波不同频。她开玩笑说的那么一句话,他竟然这么轻易地接纳了?
还是,求婚?
“你看,真求你又不愿意。”李崇裕笑着揉了揉她的发,“不过没关系,我有耐心等你的答案。”
“求婚一次不行就十次,我会一直问你。”
今晚真是怪极了,喝的那点酒都快哭完了,但眼泪还是止不住。阮绘露鼻头酸酸,围住他的脖颈抱着他,不想让他再看见自己落泪:“……那我们约法三章。”
“你说。”
“不可以再吵架,不可以再把烦心事憋着不说,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
“我还没想好。”她松开些,直勾勾看向他,“这一条阮绘露女士保有永久解释权。”
她水洇过的眸子倒映出他的轮廓,眼眶通红,像只委屈的小兔,哪有拒绝的道理。
李崇裕看了片刻,笑着吻住她,“好。”
向她低头,从来都是他甘心。
“周六见”
姚娅调查结束出来,在门外看到熟悉身影。这一次她脚步稍滞,并没有选择离开。
李睿吸完一支烟,回头正好看见她。数九寒天的北风吹红了她的鼻尖,乍一看宛如初见。
“结束了?”他掐灭烟头,立在不远处开口。
“嗯,结束了。”
这样的交谈对他们来说太过陌生,刚认识的时候怀着对彼此的萌动,后来要分开了又总掺杂着恨意。眼下历经一遭风雨,反而不知道如何从容。
姚娅默了半晌,刚开口,听见李睿异口同声:“我们谈谈……”
多年不曾同枕眠,依然保留着该死的默契。
说完她笑了笑,仿佛寒池破开一角,春意融融:“你说吧。”
李睿没有谦让,点点头道,“我看了你的说明材料。”
“嗯。”
“当年因为中标调查的事情,你说要辞职,我还以为是要为赵康铺路。”
毕竟之前就有传言杜撰姚娅与赵康的关系,姚娅引咎辞职后,身为她副职的赵康火速接替了岗位,之后一路顺风顺水,这一点仿佛佐证了他们之间交情不浅。
姚娅当时最难过的不止是李睿放弃了自己,更是因为她失去了丈夫的信任。
一段感情中没有信任,所剩也不过断壁残垣。
她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也不问我,擅自做了决定。”
“原本我认为离婚可以保全你,不然就算这次安稳无事,再怎么小心也可能会牵连到你。”房地产商与政府官员的裙带关系本就引人注目,况且是夫妻这样紧密的联系。李睿顿了顿,“但听到你说辞职,我就后悔了。”
他没想到姚娅会放弃自己引以为傲的远大前程来断绝后患,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后来又有人从中挑拨,说姚娅最后时刻推举了赵康,李睿自此心灰意冷。他们都想成全对方,可最后两败俱伤。
“其实,当年就是宋文成给你透露的消息对不对?”姚娅轻笑,“多大的人了,连这点识人本领都没有,如今又被他摆了一道。”
“姚娅,你也就是嘴硬,对我如此,对儿子也如此。”李崇裕多年的心结他都看在眼里,家庭缺失了一角,怎么也算不上圆满。李睿叹口气,“他得到计算机青少年金奖那天,你明明很想给他个惊喜,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