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府的治所在巨野县,在郓城县东南六十里外的大野泽边,要是放在后世开车上高也就是半个小时的事情,拎上包就走,路上连服务区都不用进。但现在是北宋,可没有汽车,也没有高公路,达官贵人还可以骑马或者坐马车、牛车出行,张文远这一行人除了高克疾有官身骑了一匹驽马以外,剩下的人就只有靠两条腿了。
张文远继承的这具身体因为沉迷酒色早就变成弱鸡了,虽然这段时间每天都早起锻炼,又大量地胡吃海塞、补充了一些营养,但温室里练出来的和实地拉练出来的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才走了两个时辰他就跟不上了。
梁坤见他头也凌乱了,崭新的袍子也皱了,整个人都潇洒不起来了,忍不住嘲笑道,“小张三,这才走了多远啊,你就不行了?”
张文远没想到自己堂堂穿越者居然被一个小混混鄙视了,心说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啊,连续行走四个小时,放在后世已经算是水平比较不错的驴友了。哥们一个堂堂正正的穿越者,陪你一起徒步旅行,你还要让我怎样啊?
“嘿嘿,我是劳心的,你没听说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吗?”
梁坤碰了个软钉子,正要出口反驳,却听高克疾在马上低声喝道,“别扯臊,赶紧走路!”
张文远猛然想起这一带还属于梁山泊的势力范围,他们现在属于穿越敌占区,必须低调一些,不然惊动了梁山泊的暗哨,给自己一行人来个瓮中捉鳖,凭自己上了梁山泊黑名单的身份,搞不好就成了“黄文炳第二”——啊,不对,自己比他先死,他应该是“张文远第二”才对。
高克疾见他行走困路,又忍不住提醒道,“前面还有十里路程就到柳林镇了,咱们去那里歇脚!”
张文远没办法,只得把行李给焦挺背着,自己空着手咬牙坚持,又走了半个多时辰,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镇子。张文远看了一眼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这特么也是一个镇啊,放在后世连个村子都比不了,整个镇就只有一排用芦苇就地取材搭起来的低矮的棚子,随便开了几家食店,门口摆放了一、两张桌子,几条板凳,比后世工地旁边摆摊卖盒饭的摊子都不如。但即便如此,竟然还有几个歇脚的行路人在打尖吃饭、高谈阔论、好像梁山泊不存在似的。
看到有人吃饭,张文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找了一家相对干净的食店坐下,一个汉子出来迎客,“老乡,你们是打尖还是用饭?”
所谓的“打尖”就是行路人自己带有吃食,只在这里坐一会儿,最多烧一壶热水,店家挣不了几个钱。张文远陪领导出差,即便自己带了吃食,也是不可能打尖的,当即像个狗腿子一样地喝道,“不打尖,用饭,先烧一壶热水来泡茶,有什么好菜、好酒都端出来,只管上来与我等吃,吃完了一并算钱!”
那汉子见他这么豪爽,喜得合不拢嘴,应了一声就进去忙活了,不多时就烧了一壶开水出来,又拿出一盒茶叶和几个茶盏出来,张文远正在剥王翠云给他煮的爱心鸡蛋,见他不懂泡茶,连忙叫住他,“我自己来,你去忙吧!”
在后世和朋友同事出去聚餐游玩,他都会主动泡茶,跑前跑后,这也是他泡妹子的法门之一,熟练地汤壶、温杯、洗茶、冲泡,动作一气呵成。泡好之后先给高克疾分了一盏,又给梁坤和两个衙役各分了一盏,最后才是自己这边的焦挺和时迁。
高克疾见他这么懂事,一边吃着他剥好的鸡蛋一边表扬,“嗯,你这厮,愈地懂事了!”
张文远本不想把鸡蛋拿出来分享,但是不吃又怕坏了,只得装大方了,见这老货占了自己的便宜还卖乖,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笑得像一朵花一样,“若没有恩相平时的耳提面命,小人哪里懂这些!”
高克疾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都笑了起来,几个鸡蛋很快就一扫而空了。张文远欲哭无泪,只得在心里对王翠云表示了深刻的歉意,“翠云啊,对不起啊,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哎,没有可是,等我回来以后就把你收入房中,多疼你几次,让你早日给我生个儿子就是了!”
吃完了鸡蛋,又等了一会儿,店老板就端了一盆羊肉、一盆猪肉、两只野鸭和几个蔬菜、一盆馒头、一坛酒出来,众人赶了大半天路早就饿了,又是几个大男人,哪里还讲客气,只顾胡吃海塞。
吃完了饭,张文远结了饭钱,还想再喝会儿茶再走,无奈高克疾催得急,只得扔下茶杯、拍拍屁股起程了。虽然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但张文远的双腿还是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但是有领导同行,他又不能叫苦,只得咬牙坚持。不过他的运气还不错,刚出镇子就看到路边有个人牵着一头驴,后背上插了一根草签,明显是在等买主。
看到有驴卖,张文远大喜过望,忙上前问道,“老乡,你这驴要卖多少钱?”
那中年汉子见张文远要买驴,顿时来了精神,用一口浓重的古山东话回道,“俺这驴可不得了,你看这体格,这牙口……”
“哎,行了,行了,别吹了,你直接说多少钱?”
那汉子估计一辈子也没遇到这种爽快的买主,犹豫了半天才比了三根手指,“你得给俺三贯钱!”
“行,成交!”张文远让焦挺拿出三贯钱给他,“不过你的鞍辔也得给我!”
那汉子没想到他这么爽快,连忙答应了,“嗯,中!”
让汉子给驴套上鞍辔,张文远翻身上了驴背,感觉连呼吸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梁坤见他连价都懒得讲,想起他刚才主动请自己一行人吃饭,也是这样爽利,像个二百五一样,酸溜溜地说,“哟,小张三,你啥时变得这么豪爽了?”
张文远这一次出门他带了两百两银子,别说吃饭买驴,就是买几匹马都不在话下,闻言冷笑道,“我一直都很豪爽啊,难道你没现吗?”
梁坤嘿嘿笑道,“嘿嘿,你现在买驴倒是轻松,一会儿进了城,我看你养在哪里?我给你说在客栈里养一头驴可不便宜,比养一个人还贵呢!”
张文远笑道,“到了就杀了做驴肉火烧吃!”
梁坤下巴都要惊掉了,“他驮你上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转眼就杀了它吃肉,怎能如此不仁?”
张文远不明白自己哪里不仁了,驴不就是个畜生吗,骑它的背、吃它的肉不是很正常吗,这货难道还是个动保人士?
“既然觉得我不仁,那你一会儿就别吃了!”
梁坤见他毫不犹豫地剥夺了自己吃驴肉的资格,顿时不乐意了,“哎,那可不行啊,这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我怎能不吃呢?”
原来这货是个圣母婊啊,张文远大笑一声,双腿夹了夹健驴的腹部,那驴就小跑起来,拖着他很快就甩掉了他。
跑了一截,驴就开始喘气了,张文远连忙放慢了脚步,安安静静地坐在驴背上看起了沿途的风景。一千年前的中国景色还是不错的,这里又在水泊边上,植被繁茂,完全不像别处那样荒凉,到处都透露着一股莽荒的气息,原始而又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