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柱香的时间,铜门开了一道缝。
越安行了个礼:“乌霞山越安,来向剑尊请安。”
铜门开得缝更大了些,越安撩起裙摆,阔步走进了门里,宋阳秋紧随其后。
里面和他来时想的一点都不像,是光秃秃的地板,石板做成的案牍,墙上挂了三四盏煤油灯,这处洞府甚至比外面还要更冷些。
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火灵力像是遭到了重大的打击,与铜门后的冷空气一相遇,就彻底熄灭了化作了霭霭的灰烬。
身着鸦青色道袍的凌霄就随意的曲着腿坐在地上,他的手上拿着一卷玉简,沉着眉眼,细密的睫毛下垂,看得很认真。宋阳秋一惊,先以为这个年轻男人是凌霄真人的弟子。
越安又行了个礼:“剑尊。”
——原来这就是声名赫赫的凌霄真人。宋阳秋不敢置信,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如此的年轻英俊。
凌霄看过手上的玉简,放到一边去,换了一卷新的,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见状,越安开始摸不准凌霄的想法,她在旁候了一个时辰,终于忍不住暗自鼓起勇气,冲凌霄喊了一声:“师叔。”
凌霄抬起眼,望过来。
他的双眸黑得离奇,脸上的表情很平淡,叫人完全无法琢磨出他的想法。
凌霄道:“有话就说,不要遮遮掩掩。”
话是如此,但越安哪敢直说,先与凌霄关乎昆仑剑宗的大小事情议论进言一番,再说自己近期在修行上的不解,请凌霄指教。
直到最后,将话题引到宋阳秋的身上。
要说这是昆仑剑宗四下找到和沈晏清长得最相似的人,要用他来替凌霄的情劫,和凌霄欢好恩爱,好让剑尊不再沉溺旧情人,这话就太难听,说出来也显得一干高层脸上无关。
越安有早就准备好的借口:“这是端英师兄前些日子收下的徒弟,按照宗门里的规矩,要先请师叔过目。”
宋阳秋上前半步,他垂着眼睛,察觉到凌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敢抬头,耳朵已经通红一片。
凌霄忽地开口:“只有他?”
越安心头一跳:“是的。”
凌霄问:“还有一个呢。”
不妙的预感排山倒海似的席卷而来,越安抽动嘴角,勉强笑道:“不知道师叔指的是谁?”
凌霄说:“你在明知故问。”
越安突然好后悔,早知道那玉傀会给凌霄留下印象,当初金玉开将人掳走时,她说什么都要救他回来。这是这么多年,凌霄来头一次主动问。
她不敢说真话,要知道那玉傀可能已经死了。撒谎道:“九黎城太冷,他、他生病了,来不了。”
凌霄冷笑一声,显然是不信。
越安被吓得双腿一软,坐到地上,她认错:“师叔,我错了,其实——”
她没说完,凌霄了然笑说:“我就知道。”
这一句话使得越安又开始百转千回的揣测,师叔已经知道了?既然他知道那玉傀被金玉开掳走,是否说明他同样知道金玉开在松鸣城连杀数人,而她和师兄节节败退逃走一事?刚刚师叔之所以问起玉傀,难道不是想知道他的下落,而是单纯对她和师兄两人敌不过金玉开一人而感到不满?
一时间,思绪纷纷。
凌霄说:“你一说他不在,又替他遮掩说他生病了,我就知道,他其实根本没病,不过是嫌弃这地方太冷,他恃宠拿乔,不肯来而已。”
越安内心更惊,凌霄话中的亲昵她如何听不出。她恐惧能使凌霄走出心结的希望葬送在自己手里,于是更不敢说出真话,唯唯诺诺的顺势点头:“是这样的。”
凌霄先想他怎么这样娇气,再想在他手上再怎么娇气些似乎也无关系,说:“等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我会去见他的,北域来与不来并无所谓。你们两个回去吧。”
越安惊魂未定的与宋阳秋一同出去。上到见过三雷真人的广场,端英正在等他们两个。见越安的脸色并不好看,端英叹气:“没有用吗。”
越安说:“不。”
隔了一会儿,她自己拿不准主意:“我们回昆仑——我有事情要请师傅定夺。”
今日的会面不算噩耗,还是有好消息的:“师叔的伤势或许有逆转的可能。”
宋阳秋心中奇怪,他们千里迢迢的来,历尽多少波折,怎么才到九黎见过剑尊就要回去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包含在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期待回去。
端英问了:“阳秋和我们一同回去吗。”
越安走出来的时候,就在想,反正宋阳秋和沈晏清长得一模一样,和那玉傀长得也一模一样,替谁不是替。
倘若那玉傀真的早死在金玉开手上了,就让宋阳秋撒谎,说自己就是那个玉傀。
反正这玉傀统共也只和师叔见过一面,师叔认不出来的。
越安说:“我们一起回去。”
宋阳秋欲言又止地看了又看,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剑尊受伤了……这伤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底下还有人能伤得了他吗。”
这问题他很早就想问了,但始终没有这个机会。
他等了又等见越安和端英迟迟不开口,假装畏缩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过这要是是什么我不能得知的秘密,就当我多嘴,不用告诉我了。”
端英笑道:“这倒不是什么秘密,三宗十派、玄都东海的上层,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宋阳秋猜测:“我听说明鸿仙君与剑尊有旧仇,去年明鸿仙君出生死关,如今也是化神修为,难道是明鸿仙君伤得剑尊?”
端英摇头:“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