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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1页)

随后,郁亭亭的父母过来,收拾了郁亭亭的东西,就静悄悄地离去了。

事后,鼠小六听说,郁亭亭出事前,翻工嬷嬷和巡检嬷嬷一众以及陶公公先后对她软硬兼施指指点点了什么。大约是学徒的花田考核,郁亭亭没有让他们满意吧。

事后,花植汀上面的管理者也来随意询问了一番。鼠小六一众才知道,郁亭亭出事前,还申请过调离生植圃。可申请刚递上去,她却自己提前放弃了自己的这个决定。

也是那前后,曲细梁找鼠小六聊天,说担心鼠小六的状况。鼠小六笑笑,说没事。后来,曲细梁说,她看了郁亭亭出事前写的遗书,郁亭亭出事,与生植圃并没有什么关系。她继而提醒鼠小六,对郁亭亭的事不要对外讨论。顺便问了问,其他室友们对这个事的看法。

鼠小六苦笑,自己能对谁讨论呢?郁亭亭一条命,是她们的茶前饭后的谈资吗?

那以后,鼠小六望到隔壁的花田,总会凭空想到那个扎着小麻花辫和自己一般身形大小的女孩儿,浅笑着,或者满眼歉意……。

这样,鼠小六还没有等到那半个月的休息,就认认真真地生了一场病。开始,翻工嬷嬷以为她只是称病偷懒,颇为抱怨,觉得世风日下连鼠小六都敢滑头了。在亲眼目睹鼠小六打水浇花时,直挺挺栽进了水里,且并无任何挣扎……翻工嬷嬷才慢慢接受鼠小六生病的事实。

也是鼠小六命大,她去打水时,幼学堂的姐们母小益、葱小二、菜小五正结伴来寻她。葱小二一个箭步往水里跳,扑腾了好几下,才硬生生把鼠小六的头拖出水面来。这时,生植圃的学徒们才反应过来,一起帮忙把人拽上岸。

对比心有余悸的姐妹们,鼠小六却没有什么记忆,她只知道自己没来由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悠悠醒来的鼠小六,催促母小益、葱小二、菜小五一众姐妹们离去后,望着室内的寂寥和空泛,她不由问自己,三年再三年,姐妹们总是有回去的时候,而她呢?在百花洲,何时是尽头?可离了百花洲,她又能去哪里?就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会恍惚叶熙宁,是不是自己的一个梦?她的心里笃地空落起来。

这段空落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在接下来的繁忙杂务里悄然结束和遗忘,而是一直绵延在她生命的每个时间每个角落,不断地徜徉不断地徘徊不断地发酵膨胀……。

一个夜里,鼠小六突然从梦中惊醒,她又一次梦到了那个时而微笑时而歉意的女孩儿。她想起她来时,水菱花颇为舒展地对她说,“百花洲可不一定比不上长生大殿。这里每个宫落里的生命都是平等的,百花洲要成全所有生植的梦想。”她那时还小,还不明白水菱花说的话,也不明白水菱花眼里的光。可是,这个说话的人有光的人也已经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了。郁亭亭也是。

鼠小六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似乎看到了这些年里那些狰狞的面孔一起向她恶狠狠扑来,而她无处遁逃。她看到自己满身的鲜血满身的伤痕……。

这一阵眩晕,花费了鼠小六又三年的时间。鼠小六彻底伤了一只手,看着手上长长又扭曲的疤痕,像被剖开的蚯蚓贴合在手上,像纹着的那些狰狞的面孔。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给鼠小六安排活儿,毕竟,鼠小六干活是木之坊四室最不吭声的一个。郁亭亭的花田很快荒芜了起来,翻工嬷嬷就理所当然地把这安排给了鼠小六。

这三年,鼠小六便病病弱弱地在杂芜没有边际的生植圃的重活和同样没有边际的黑色空落里漫游,起起落落,沉沉浮浮。

再以后,郁亭亭的花田里又换了新人,翻工嬷嬷不厌其烦的翻工,为她赢得了走马上任的机会,生植圃的嬷嬷又换了新的面孔,这些,于鼠小六来说,都无所谓了,不重要了。

倒是那些纹在手上的狰狞的面孔,会让她在不务工的空隙里能难得的清醒一会。再有,便是她静静坐在花田,寂寂地看着频婆果的时候。

叶长灵收藏了好久没舍得吃的频婆果,鼠小六也照样没舍得吃。她尽了她六年来毕生所学和全部空余的精力,都来种植这棵频婆果。它是她此时,唯一的依靠啊。她用一个小小的罐子装着频婆果,再用布包住打个结,结在自己的腰上,随身带着。外面看起来,只是她们干杂务活时的随身工具。她又开始早早起来,去收集朝露水,去浇灌自己的这棵果子,期望着它能生出跟发出芽,长啊长,长出一棵参天的树,再结一树鲜红透亮的频婆果。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在黑暗起伏里飘荡时,没能沉到浓郁的液体底层去。黑暗和透亮,在她眼里,心里,交杂……。

34身丧青云台

幼学堂的姐妹们聚会时,鼠小六偶尔听闻过水莲花的名字,觉得十分的熟悉。回去的时候,鼠小六才想起来,相邻代替郁亭亭的那个女孩就叫水莲花。

水菱花。水狐尾。水莲花。难道是又一个和她一样的被遗忘的存在?

但好像这回她错了。水莲花确实是和她一样差不多大小,却并不是一个被遗忘的存在。新来的陈公公向她俯首,那鼻孔朝天的陶公公亦能对她满脸堆笑,巡检组嬷嬷们对她更是称赞不已。

水莲花,她是水菱花的亲侄女,水狐尾的亲生女儿,百花洲名副其实的公主。

在水莲花这里,洲主水狐尾也并没有丝毫回避和掩饰她的公主身份。每每有空,洲主水狐尾照例要到水莲花这里周转一圈,接受陈公公一众忙不迭地恭维。但鼠小六却对洲主水狐尾有一种天生的畏惧。鼠小六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洲主水狐尾的接近,而水狐尾打量她的目光,更让她深入骨髓的胆寒。从来没有过的异样的感觉,让鼠小六十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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