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省城里的深基坑支护项目。近十米的槽底深度,底盘很大,工程量可观。对包工头秦盛来说,算得上遇到了硬菜,让他既兴奋又紧张。这几个基坑干下来,带上他全部的二三十号人马,也要争分夺秒地赶工才行。
天公不作美,一连几天的大雨,让兴头上的支护施工集体歇菜。工期一拖拉,就把秦盛的怒火拖上了头。他抓起电话对自己的上线儿总包,就是一通喊叫。所有的人都知道秦盛胆大包天,也都知道他对事不对人。总包负责包他的包总,被他喊叫得心满意足,认定秦工是个责任心重的人,怕耽搁了工期,怕窝工弟兄们开了小差。总归怕影响了工程,才火急火燎的上蹿下跳。
“必须给我算上啊!包总啊!这雨季就不是个开槽的季节嘛!几十号人吃住窝在这儿!啥也干不成!工期怎么说?窝工费必须给记的!得让他们管现场的签字的呀包总!”
雨停了,天仍未放晴。电话那边的秦盛,就像饥饿了几天的饿狼,又冲老三发起了吼叫。
“砂子!砂子!砂子几时到?催啊!得赶了!催啊老三!”
“来了!已经来了,进场来了!”老三看着窗外,扣下电话,跑出了工棚。他嘴里仍然在喊,来啦!来啦!边喊边跑去基坑边,迎那辆运砂车进场。
只见一辆橘红色的,近四米高、三十吨载重的大家伙,缓缓驶入工地。它小心翼翼地,左右摇晃着,经由刚好容得下它的小路,绕过了两个巨大的基坑,最后平行于三号基坑的边缘,停靠在距离坑边四五米的地方。所经过之处,碾轧出来两道奇深的车辙。
运砂车司机麻利地跳下驾驶舱,绕过车头,手里松松地握着一卷儿材料单。他背对着车厢,和老三面对面,站在了那个四五米的区域。
“您好刘工!请验一下单子,签个字。”
“辛苦辛苦!好的。一车,中砂,二十五吨……啊!不好了!”老三踉跄着倒退几步一个后仰,人不见了。
那辆三十吨载重的大家伙,靠近基坑一侧的车轮,在被雨水浸泡得软弱无力的泥土中,已经越陷越深,迅速失去了重心。顷刻间,高高的车体向着基坑方向轰然翻倒过来。司机没能发出任何声响,就被重重地压在了车底。
众人惊呆了!刚才对话的两个人,瞬间都没了踪影。
老三的英勇果断救了自己一命。
他那个不加犹豫的后仰,伴随着倾泻而下的中砂,一起沿护坡滚下了十米基坑。
刚刚清理完桩间土,而未及剔除掉桩头的基坑底部,梅花桩一般的布满了保护桩头。间距约一米半的素混凝土桩头,直径四十公分,向上探出基底六十公分,如一记狠命的重锤,不幸击中了老三的后腰,或者说万幸,击中了老三的后腰……
随后的几日,施工现场一片肃穆。
运砂车司机家属的哭嚎声,淹没了周围的一切,众人痛彻心扉。安监局随即介入,按下不表。
只两年的时间,秦盛便失去了他有力的左膀右臂,而老三,失去了自己有力的左腿右腿。
小说《房奴》第5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