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意渐渐汹涌,竟然有了倒逼朝廷更改立女户条件的倾向。对此,朝廷官员也是议论纷纷,士林中也有了不同的声音。
第48章
小小一个话本子,竟搅动起帝都风云,连民间这些平头百姓都有了自己的主意,居然不想将家财留给儿子,而是觉得女儿更有本事。这是个什么鬼道理?
不少士大夫都觉得荒唐至极。他们本就对这荒唐的话本子没甚好感,家中老母亲非要去听这出戏也就罢了,母亲是说不着,但妻女居然也买了那话本子来看,他们就开始挑剔怒骂了,说她们是要翻天了不成,看这些不守女德的东西。
在他们看来,那赵霜儿就是不守女德,谁允许她在没经过父亲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离开家的?这和私奔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她后面生意做大了,有了好结局,趋利的世人才向着她说话而已。归根结底,这赵霜儿难道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女子?亲爹生了病,都不尽孝床前,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孝女!
后来她成了第一女商,不说让亲爹享受荣光,居然还敢和亲爹对呛起来,这又是什么道理?
“长此以往,亲亲父子之道,又该如何?”
“有违圣人之道啊。”
“难道不是有了她阿爹才有了她?她怎能、怎敢和亲爹如此说话?让亲爹含恨而终?”
士大夫们聚在一起,真正是你一言我一语,颇为相投。他们才是清醒的人啊,没有被一些人洗脑。那些愚昧的人,居然真的信了“父不慈就可女不孝”那一套,觉得赵霜儿有此结局也算完美,觉得赵员外含恨而终也是活该。那些人真的是不讲礼义,唯利是图啊!
孔圣人若还在,只怕也得被这些背礼之人给气死了。
哎,世风混乱,人心不古啊!
于是这一日的大朝会,当京兆府尹抛出这个话题的时候,官员们的反应堪称是炸了。几乎大多数官员都是反对的。
那京兆府尹的原话是:“启禀官家,近日不少百姓都致意京兆府,询问可否放宽立女户的规矩?原先的女户大多为家中丈夫去世,由妻子担任起户主的职责,如今他们想在百年以后让女儿继承家业,能否如此呢。”
看似是说女户,实则是继承权的问题。女儿能否获得和儿子一样的继承资格?要知道,在不少乡下地方,若是一家中的男人死了,若是膝下无子,他全家的财产都是要归宗族所有的,连他亲生女儿尚且无法得到。好一点的情况是,从族中过继一个侄子过去继承他家家业,若能孝顺婶娘、照顾姐妹,也算仁厚的了。更糟糕的情况是,这妻子女儿二人都无人照顾,还失了丈夫的财产。
秦严并未立刻答话,他笑吟吟地问臣子们:“诸位爱卿如何看?”
朱银默默地为即将发言的那些大人们鞠躬点蜡。官家这幅神态,不用说,待会肯定又有人要倒霉了。
唐大人拱了拱手:“官家,臣要参京兆尹。朝堂之上诸公讨论的都是大事,京兆尹竟因为这点小事就拿到朝堂上来分散精力,实在与理不合。以臣之见,不过是少数几户人家到京兆府询问,京兆尹依律回复便是,何必浪费时间?”
京兆尹被唐大人一通喷,也来了脾气:“唐大人不知事因前后,张口就说。来京兆府的何止几户人家,唐大人若不信,尽可以查看京兆府记录,足有五十六户人家相询。本官是官家授权的百姓父母官,自然要为百姓做主。百姓有所疑问,臣无力回答,自然只能上禀官家。在唐大人看来,连百姓的事都不算‘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京兆尹口舌了得,唐大人讪讪而走,毫无还击之力。见这议论之事势在必行,无法阻止,反对派们立刻转移了思路。
“官家,诸位同僚,微臣看来,原先的女户法与继承法并无问题。若贸贸然因个别百姓的话而有所改动,岂不是今日你改改,明日我改改,我大周律法还有什么神圣可言?”
这回的官员学聪明了,知道不能说百姓少,而是用“个别百姓”指代。
“是极是极,我大周律法乃太、祖爷与诸位开国功臣共同拟定,实行已一百年,岂可轻易费改?”
“官家,祖宗之法,岂能变之?”
官员们也不是傻子,心里边都有一把称,若是这律法改动能让他们从中牟利,哪怕只是一点点利益,他们也不会反对。主打一个灵活运用“祖宗之法”。可现在这改动明显只是有利于女子,于只有女儿的人家,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男人才是我们的基本盘啊!
勇毅伯原本上朝也只是打盹儿。他是个纯正的武将,偏偏膝下并无儿子,如今也已经快六十岁了,估计一辈子都是没有儿子的命数了。前半生奋勇杀敌,这勇毅伯的爵位却也是保不住的。
开国之时,太、祖分封了好一批兄弟,不少功臣都得了可以传承的爵位,那时候真是将星云集,谋臣如雨,聪明的人总是一茬茬的冒。谁知道太、祖晚年也发了瘟,很是折腾了一会儿,就将一部分有爵位的勋贵给从头撸到尾。
等到了神宗皇帝晚年时,几个儿子打生打死,夺嫡不知道多么惨烈,神宗岂能容忍臣下与儿子觊觎自己的宝座?又是将不少参与夺嫡的勋贵打的打杀的杀,直杀得人头滚滚。(没有爵位的文臣们当然也不放过,但由于此时回忆的是勋贵出身的勇毅伯,故而略过。)
勇毅伯继续回想着。最后只留下一个儿子还活着,那儿子倒是顺利即了位,可惜一上来就想铲除权臣,太过着急了些,倒先被权臣铲除了。神宗皇帝的膝下一个儿子都没了,皇位该轮到谁来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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