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滚。
谢昭君想把他拉黑。
他把手机摁灭,没回行还是不行,从床上起来将行李箱摊开在地。
他这一趟没带什么东西来,因为谢昭君自觉住了一个月以后,不仅他不会再来,对方也肯定希望他再也别来。
箱子敞开分两半,一半全是衣物,一半全是作业,慢慢一摞,叠在一起能像座小山。
君宇航说得对,他们班班主任老刘的确是个变态。他们马上升高三,暑假才只放一个来月,这布置的作业能堪堪塞满半个二十四寸行李箱,谢昭君光是把书搬到书桌上都得分四趟,这是人干的事??
他抓了支笔,拉开凳子坐下来,随便扯了几本书过来翻了翻,扫了几眼,笔在食指关节潇洒地转了一圈,尾端完美地落进了掌心里。
怪不得君宇航搜不到题,就这几本书里就不少新编题,除了新编题就是排得齐齐整整的竞赛题。
谢昭君想起放假前老刘站在讲台上,露出抹自信又诡异的微笑,非常亲和地说:“你们放心,我保证你们这个暑假一定过得很充实。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难买寸光阴,别说是寸光阴了,就是丝光阴也不会让你们浪费的。”
的确很充实,充实到普通学生一道题要他妈抓耳挠腮地想一个小时,最后说不定还只能写个解,然后对着下一道题再抓耳挠腮一个小时。
谢昭君不算太吃力,平均十分钟一题,在脑海里构思个两三分钟就可以动笔了。
他虽然打架闹事名声在外,被人说是一中一霸,但是成绩还可以,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五十。一中的年级前三基本上是清北后备军,前二十就是稳稳的985,前六十211不用愁,所以裴衡才说他不担心儿子成绩。
但是这也是为什么裴衡每个月都得来政教处的原因,如果是成绩烂透了还鬼混的学生,老师反而不会管。正是因为他成绩好,又稳定,政教处的老师就总提着口气,想救他回归正道。
谢昭君刷了几页纸,作业旁边草稿纸上的字比书上还多。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外头日藏远山,松林的颜色沉了几分,余光从玻璃门照进来,房间里变得晦暗。
谢昭君放了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起身按了下灯光开关,淡淡的黄色柔光从顶灯上洒了下来。
他习惯性开了门想下楼逛一圈,家里一楼宽敞,客厅落地窗可以看见远方小广场灯火通明的夜景。
可是他走到楼梯口了,才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地方。本是写久了题出来逛逛,可是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什么好逛的。
他倏忽有些闷,脚跟离地,打算打道回府,目光却正好从玻璃护栏越过去,望见了从门外进来的人。
裴京郁手里握着陶盅的把,陶盖的孔隙里正袅袅地腾着烟霭,热气氤氲在他面前,衬得他眉目更舒展温和。
裴京郁端着刚煮好的药往客厅走,却突然听见头顶有人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
“病秧子。”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挺好笑的。』
裴京郁弯起唇笑了笑,点触了一下屏幕里还在呼呼睡大觉的猫咪,看见它炸毛,笑得更开心了。
没有一下攀上桌子边沿,爬上桌子喵喵叫着,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来进行有声地抗议。
虽然你是鬼,也不能这么对本猫大人。
猫可爱。
谢昭君也摸了一下猫猫,表情也同样很可爱。
裴京郁忽然注意到q版小人黑色的发丝有点长了。
『小昭,你头发长了一些,要去剪吗?』
霸总の??
谢昭君伸手触向耳后,发现自己的头发是长长了一些,他笑了笑,放下手来。
“是有点长了,明天剪一下吧。”
裴京郁想,这游戏要是可以给儿砸剪发型就好了,那他一定会发挥想象力,给谢昭君一个最完美的发型。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按照园神这么真实的尿性,万一给谢昭君剪了个毁灭的发型,那还不如直接给谢昭君剃个光头。
『好。』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什么都不懂,爸爸也不想说你,但是你这次做的的确太过分了,你觉得呢?”
“你说有什么事你不能联系我们来解决,爸爸是不是跟你说过,只有你有事爸爸马上从公司过来,是不是?你一个这么文文气气的小孩,为什么非要打架呢?”
“待会儿到了地方,礼貌一点,不要臭着张脸,多笑一笑,笑起来好看。待会儿见他要叫人,叫叔叔——不对,叫舅舅。”
裴衡从上车开始就说个不停,像只烫了嘴的麻雀似的,没完没了地叭叭叭,哪怕整个车里一共四个人,没一个人接他的话。
他口中那个文文气气的小孩,眼睛懒懒散散地阖了一半,浅色的瞳仁兴致恹恹,嘴唇抿得冷直,脸上的表情就差写着几个大字——你说任你说,我听算我输。
如果气质的冷调能制冷的话,在这炎炎的夏日里,他就是一台行走的冰柜,下一秒能把人塞进去升级成为冰棺。
谢昭君耳朵里塞着耳机,音乐开到再多一格就震耳的程度,还是难免漏进来裴衡喋喋不休的声音。
十句话里听得到两句,但别说是两句,就是两百句里面透出来的都是一个意思——不要打架,爱好和平,好好读书,多多微笑。
他听到“叫叔叔”的时候,一双沉郁的眸子里终于起了波澜,正在打字的拇指一歪,输入框就进了一个错别字。
谢昭君抬起头,凉凉地看了一眼裴衡,眉尖微微蹙着,显然已经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