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禾回去的路上一直惦记着冯撰给她的那几张执契。
这晚司马瞻教训完了谢旻,让裴行亲自护送她回了府。
只是自始至终,两人都没说过话。
房间灯下,她将那几页纸来回翻了好几遍。
还是想不明白,司马瞻替她置办那么多布帛和粮食是何打算。
虽然冯撰在最后一张纸上说得也算清楚。
司马瞻给了他一笔钱,请他代为购入这些东西,都记在易禾名下。
如果易禾需要,随时可以派人从冀州给她送到建康来。
或者她去冀州常住时,再做交接。
来龙去脉易禾看明白了,只是奇怪这些物什在建康也能买,为何非要存在冀州。
“在橙。”
她朝门外喊了一声。
屋外替她熏衣裳的在橙掀了帘子进来。
“奴婢在,公子。”
“这几日你可在街面上买过东西?”
“买过香烛、髓饼……”
“用的什么?”
“布啊。”
“没钱了?”
在橙一阵紧张:“奴婢没有动大人的那些绢帛,只用的布。”
易禾冲她笑笑:“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为何不用钱?”
在橙撅嘴:“钱又不值钱了,铺子都不收的……”
易禾默默点头,难怪司马瞻的饷遗全是替她积蓄绢粮。
在大晋,想让钱一直能当钱用,似乎太难了。
“这样有多久了?”
在橙回想了片刻:“总有个半月了,现在但凡在街面上买些细致东西,掌柜的都只要绢帛,别说钱,寻常麻布都不收了。”
易禾闻言,心中有些惴惴。
朝廷已经数年不铸钱,因而大晋百姓手中无钱。
因此陛下下令,交易时商铺店家都不得拒收布帛,否则以死罪论处。
又怕民间罔顾国策,是以多年来的赋税也只收绢帛粮食。
就是防备突然一日,钱又不值钱了。
但是建康的贵族手中是有钱的。
若是连建康的销金窟里都不收钱,就有些奇怪了。
想到这儿她又问了句:“你可还有印象,以往也有过钱花不出去的时候,我记得当时,一夜之间一贯钱在建康甚至买不来两担柴。”
在橙狠狠点头:“自然记得,是晋王殿下才开始伐启的那两年。”
说完她神色变了变。
“大人,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易禾对她笑笑:“没有,但生在乱世,倒是每天都要做好打仗的准备。”
在橙吐了口气:“那就好。”
哄了在橙放心出去,易禾自己却有些担心。
当年司马瞻才跟大启开战时,市面上小钱无人认,大钱无人用,唯有布和粮的价值水涨船高。
幸而百姓手中有些积蓄,才没有过得太艰难。
可是眼下不兴战事,司马瞻为何一边囤布,一边又用唱衣换了十万贯呢。
她原以为何渊是为了体面,才出天价将那件僧衣唱下的。
原来是小瞧这位巨富了,他必定知道这十万贯若再继续存下去,很快就不值十万了。
倒不如趁机花出去,免得砸在手里。
……
这桩事她琢磨不透司马瞻的想法,倒是想起还有件事没办。
翌日天色将黑,她叫了石赟替她秉烛,二人去了府上的库房。
几口箱子一启开,果然不出所料,一股腐坏的霉味窜进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