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换好衣服,李荞荞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点陌生,但是头发还是少女的样式。
小华提出给她梳个发髻,李荞荞摇头道:“不,小华,还是给我剪了吧,我爸他们估计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会从长发变成短发。”
周爱莲立即找了把剪刀来,“咔嚓”几下,李荞荞的头发就落了下来,周爱莲勉强帮她把发尾剪齐。
两点的时候,郭明超买好了票回来,和大家道:“两点半的车,我送你们去吧!”
等看到李荞荞的时候,郭明超还愣了下,笑道:“这要是再戴上围巾,可完全认不出来了。”
李荞荞听他这样说,心里稍微定了一点,又听小华叮嘱她道:“荞荞,一会到了车站,你不要四处张望,也不要低着头,就像我妈走路那样,就看前面的路,偶尔抬头看下路牌就好。”
李荞荞忙点头,“好的,小华。”
等到了车站,一行人分成了三拨,由郭明超先送荞荞去了站台,小华和妈妈一块儿,徐庆元和刘鸿宇殿后。
在火车站候车室的时候,许小华还没发觉出什么异常来,等到了站台,就发现有几个人一直盯着来往的人看,其中一个大叔脸黝黑黑的,愁眉苦脸的,许小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荞荞的爸爸李永福。
心快跳到了嗓子眼,没想到,负责截人的人中,竟然有李荞荞的亲爸!
秦羽发觉女儿身体的僵硬,轻声道:“小华,不要担心,咱们人也不少。”
许小华点点头,还是觉得后背发凉。她想不到,荞荞爸爸会这么狠心,牛大花能狠得下心来,是因为荞荞不是她的亲女儿,她想着拿荞荞来换钱,可是李永福不是啊,李永福是荞荞的亲生父亲啊!
他的女儿都已经逃走了,他难道还想着,把人带回去,塞到钱家门户里,让荞荞过猪狗不如的生活吗?
这一刻,小华都不敢想,前头的荞荞心里该多么的愤恨和悲凉,又担心荞荞看到爸爸,行动之间会露出破绽来。
许小华想的没错,李荞荞看到爸爸的时候,步子确实停滞了一下,如果不是郭明超发现异常,借着帮她拿行李而悄悄扶了一把,刚才李荞荞就会因惊惧而瘫坐在地上了。
两点二十的时候,火车已经到了,大家开始排队上去。
钱村长皱着眉头问一旁的李永福道:“没看到你女儿吗?你家婆娘不是说,她肯定是跟着你们村的人,去京市吗?这是今天最后一趟去京市的车了,要是还找不到,咱们明天还得一早来蹲着。”
李永福木木地摇头,“没有。”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那个短头发,穿着灰色八成新袄子的女同志看,他平时虽然不怎么关注荞荞这个孩子,却也能认出孩子走路的姿势和背影来。
即便她换了发型和衣服,他还是一打眼就认出了她。
可是此刻,他本来要给傻子当媳妇的女儿,正跟着许小华踏上京市的火车,一旦去了京市,他的女儿就是城里人了。
一百五十块钱,可能不过是他女儿一年的工资而已,钱家却想用这么点钱,换他女儿的一辈子。
李永福头回觉得不划算来。
钱村长见他表情有些不对,心里立即生了几分警惕,提高了声音,威吓道:“李永福,你不要想着,退了我家聘礼就完事儿了,我和你说,要是找到你女儿,婚事照常办就算了,不然的话,我们这许多人跑到镇上和县里来,吃喝住的钱,老子可不付!”
李永福微微皱眉,望着钱村长道:“钱村长,你这话说的,要是我女儿因为这门亲事想不开,跳了河,寻了短见,我这个老子还得赔你家钱不成?你家毁了我一个女儿,还要我倒贴钱?”
旁边钱村长的二女婿,立即不乐意地道:“我说,李永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们逼得你女儿想不开吗?这门婚事,不是你和你婆娘点头答应的吗?怎么,收聘礼的时候喜洋洋的,现在找不到人了,倒埋怨我们?”
这话就差赤裸裸地指着李永福的鼻子骂:当初要卖女儿的可是你自己!
李永福黝黑的脸,瞬时就变得黑红起来,低着头不作声,咕哝道:“现在孩子没了,我也没办法。”
钱村长听到李永福说什么“没了”“寻了短见”的话,心里也有些害怕闹出人命来,咂吧了一口旱烟,敲了敲烟袋上的铜锅,沉声道:“反正说一千道一万的,这门亲事没成,聘礼你得还给我们家,先前过的四礼和给你家买铁锅的钱,一毛都不能少。”
李永福拍拍屁股道:“行,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吧!”说着,自己径直往站台外走,不敢再看女儿一眼,怕给钱村长他们瞧出破绽来。
心里想着,权当这个女儿没了。
李荞荞临上车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爸爸已然起身走了,她不知道爸爸是认出来了她,还是没有?
但她知道,从今而后,那个噩梦一样的家,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郭明超见人都顺利上了车,心里也松了口气,和李荞荞、许小华挥手道:“一路顺利!有缘再会!”
李荞荞想着心事,压根没注意到他说什么,许小华朝他挥手道:“谢谢班长,以后有机会来京市,一定要来我家玩,回头我给你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