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件组装。没去车间,所长拿了一堆零件来找我,说他们搞的比赛,让我也参与,我研究了一下,发现传统手法太慢,就用扳手改造了一下,他拿回去普及了,顺便给我颁了个发明奖。”
说话时脸上挂着轻浅的笑,口气也很轻松平淡。
老崔打趣:“你别什么都干了,必要的时候也装一装,给别人留口饭吃!”
几人笑成一团。
蒋毅问他:“今天这么早过来,不忙?”
“大部分都审完了,没什么忙的了。昨天半夜我们的人突袭了郭建柱,连夜把他押回来,这会儿还在路上。那个叫桑雅的一直装聋作哑,泰国警方正愁找不见她,知道人在我们手里就想把她引渡回去。”
“放吗?”
“放什么放,国与国之间有权驱逐没有义务引渡,再说她在我们这还犯的事了,必须在我们国家把主刑执行完毕,蹲够五六年再驱逐出境,出去后回他们国家她还得坐牢。”顿了顿,“她熬不到那会儿,身体都抽干了,跟个鬼似的,活不了几天了,那天犯瘾在看守所的地上直打滚,醒来后半条命都没了。”
蒋毅顿了顿:“其他人呢?”
“都是将死的鱼,谁也熬不住,一个个全招了。阿飞总和别人起冲突,一起冲突就被别人打,前几天还装肚子疼,想耍诈混出去,扣两顿饭一下就老实了。老杜开始还挺横,不背监规不打坐,上厕所也不喊报告,现在也不敢横了,该认的都认,最后一次提审时我问他杀了人后不后悔,他说死的都是背叛他的,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有错。”顿了顿,“他也交待了哑巴的尸首,我安排人去找了,地方也选好了,就在郭家寨附近挨着宝峰山,那里清净,还有座寺庙,你觉得怎么样?”
他点点头:“就按你准备的办吧。”
阳光照进来,在地上呈竖状铁窗的倒影,三人并排坐在地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窗外有风,摇曳着树影来回晃,似乎还有鸟,间歇着飞上飞下。
郭建柱从江西被带回来时胡子拉碴萎靡不振,头上又增添许多白发,却还和以前一样面善,因着面善遭遇落魄看上去还有几分可怜。他穿着白色衬衣,扣子都歪了,腰上的皮带也歪掉一半,拧巴着长裤不顺展,裤缝都快溜至膝盖。
被带回去后他始终一言不发,老崔说干了嘴皮子他也不开口,连头也不抬,耸搭着脑袋坐在那儿。老崔点了支烟递给他,他也不接,老崔只好自己抽起来,隔着烟雾注视他。
“消息还没完全放出去,你这会儿说清楚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也知道规矩,一旦上面知道,审你的可就不是我了,到时候会更不好办。”
“……”
“我也不是审你,认识这么多年,就当我们聊聊天。”
“……”
老崔又抽一口烟,挠挠头皮:“小伟怎么样了,在美国还好吗?”
提及孩子,对面的人终于半抬了头,却仅是看他一眼,又垂了下去。
“你消失这么久也没和家里联系吧,你老婆是不是急坏了,我记得前两年她长了肿瘤,不知道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郭建柱静坐半晌,终于抬起眼睛看着他:“我能喝杯水吗?”
老崔便朝守岗的战士示意,那人迅速出去倒了杯。他双手捧杯喝着水,一口气全部干掉,放下时也不撒手,捧着水杯不停的抖。
老崔看着他:“还要吗?”
他摇摇头,又过一阵:“我老婆的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半年前我父亲突发脑梗住院,那时候正赶上陶西平的案子,三番两次抓不到他,后来终于抓住,功劳还全是你的,我什么也没有……那天早上去医院看我父亲,交钱的时候才知道费用已经结清了,不仅结清还在我父亲的枕头底下留下一大笔现金。”看着老崔,“急需用钱的时候,有人把钱送来,你会用吗?”
“你也不分是什么钱。”
他凄苦一笑:“人都快死了,什么钱都是救命钱。”
老崔抽一口烟:“他怎么找到你的,你们以前认识?”
“和他手下的人多少打过交道,他也暗中调查过,知道我家里出事才找上门。”
“你就那么接受了?”
“想过还给他,他不收,还找了省里最好的大夫给我老婆治病。”
老崔甩出一沓转账记录:“治病需要这么多钱?你家人的命是命,别人家的就不是?这些钱是多少人的血泪换来的你知道么!”越想越气,猛拍桌子,“云南每年牺牲多少缉毒警察你知道么!你他妈踩着他们尸体拿到的钱也敢用!”
郭建柱垂了头,半天没说话。
“收钱卖情报也就算了,你还教他辨别密码!不止我们,整个警务系统都被你出卖了!”
“……我替他捞了个人,怕被查出来就回去躲一躲,他打来电话威胁我,我怕他抖出交易的事,
就告诉他密码,但是没有人知道的,我原来有个线人叫秦淮,为找线索一直和他们混在一起,但她只是个线人,不知道我们内部密码,对她没有用的。”
老崔动也不动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看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蓦地一顿:“难、难道……”
“想要隐藏去电号码只能通过通讯运营商办理业务,但是这招对收发短信无用,除非依靠特殊手段。除了你替他捞人走的关系,通讯技术队是不是还有你的人?”
郭建柱顿了半晌,点了点头。
“谁参与了这些事,都说出来吧,隐瞒谁都对你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