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在屋里,即便声音再小,这句话也毫无意外地落进窦姀耳中。
只见她清清一瞥,指着地上的木匣道:“听闻昨夜猫吃了你的羹粥毒死的,怎么,大爷以为是我干的?”
窦平彰本也不确定那毒是不是她下的。
敌在暗,他在明,能把毒下进他饭菜之人必定不简单。于是一开始他并不准备大张旗鼓地查,只自己私下去庖房摸了趟底。
庖房的人说,他的饭菜与梨香院是同做同送,而梨香院每晚都会派人来取。
虽然这翡翠虾羹经手之人极多,可窦平彰觉得,他那妹妹的嫌疑是最大的。毕竟他厌恶她,前不久才羞辱她,逼她走。
所以为了试探,他送去那只被毒死的猫。
既然人都开门见山了,他索性也不再伪装,冷笑:“匣底的字看了吗?人做天看,现世报。姨娘怎么教养你的,你竟连手足都下得了毒手?”
手足?
窦姀还是头一次从窦平彰嘴里听到这个词。
姨娘怎么教的?姨娘一直告诉她,不管以后如何,这个家如何,她和兄长都是血亲。要她敬他、爱他。可偏偏是他逆了这条道,他看不起姨娘,也嫌弃厌恶她。
窦姀本来急恼了,竟还想力证自己清白。忽然这水给她当头一泼,又清醒了很多。
谁会给窦平彰下毒呢?
他在这家待了二十一年,难道不是平平安安长到现在?且他只是庶子,镇日跟着些世家子弟吃酒玩闹,书也不好读,难道还能碍了府里哪位的路吗?
这莫不是故意给自己下毒,栽赃陷害,想逼她走的手段。。。。。。?
这样一想,后者则更合理些。
窦姀站起,冷声道:“不管你信与否,我只有一句,这毒不是我下的。毒死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像姨娘一样被官府到处抓么?谁又知你在外头招惹了什么人,让人当贼混进家里。不过你若想用这个法子逼我走,我是不会走的。现世报的该是你,哥哥。”
最后一声哥哥,从她冷笑的牙缝中轻轻蹦出。
窦姀叫上了芝兰和苗氏,刚要走,却见窦平彰出手一拦。
她本以为他要再质问,已在腹中酝酿好了冷嘲热讽的话。
谁知他的目光竟往她身后一停,眼色浮了些酒后的余醺:“你这丫鬟。。。。。。长得倒是不错。”
他看的方向,正是芝兰。
藤娘本坐在一边默默看戏,听见自家大爷这话,脸色微变,险些站了起来。连苗婆子也觉得不可思议。
芝兰本就胆小,一听这话可怎得了?身体颤抖,扑通地一下跪了,头都要低到地上去。
“不如你将她送我吧,这事我就暂且不计。。。。。。”
窦平彰直接越过窦姀,刚朝小芝兰伸出手,却猛地被拍回。他有些吃痛,羞恼地看向窦姀,却见她比他的恼意更大。
窦姀一把将芝兰拉到身后,瞪着他道:“我这里的人你要什么要,你若春宵寂寞,自个儿去找美娇娘,大爷逛的勾栏院还少么?”
窦姀说完这话,已经迅速利落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其实能被主子瞧上,哪怕是个通房,这辈子起码衣食无忧,也不用再给人干苦力。若是受宠被抬了姨娘,那就能锦衣玉食一辈子,再生个一儿半女,基本就能在府上立足了。这是多少小丫头梦寐以求的?
若是跟不了主子,以后就是配小厮。奴生奴,再生奴,连子子辈辈们都永远脱不了奴籍。
窦姀回去的时候,还在想芝兰会不会也是如此作想,从而怨自己呢。
进了屋后,房门一关,她只留了芝兰下来。
窦姀问芝兰:“方才大爷说的话你是怎么想的?他看上了你,我当时恼极了,也没想过你愿不愿便拒了。。。。。。你若想跟大爷,现儿跟我说也行,我不拦你。”
芝兰摇了摇头,却跪下道:“奴不愿跟着大爷,只想待在姑娘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