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人群追上来抓住少女的男人丝毫不心慈手?软,只是一拳头砸下去,拦在前面的少年眼窝就高高青肿起来,他?用?力甩开,像丢垃圾一样?把人丢到一旁。
“兰利!”
金灿灿的头发散乱一脸,闭着眼睛的少年脸色惨白如?一张纸。
贝芙飞扑过去接住,用?胳膊挡住他?的脑袋,就差一点点将要磕在石块上,下一刻,她的头发被拽起。
安德鲁踩上少女的手?脚:“小?骗子。”
手?腕脚踝传来骨裂的剧痛,疼得贝芙冷汗直流,她大概猜到那根做哨子的手?指骨头是怎么来的了。
他?扼住她的脖子:“你的潜能?,根本就不是心灵感应。”(让我猜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安德鲁从少女的反应中如?愿证实到答案。
贝芙的声音都在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么,你为什么要救他?们?”安德鲁的声音很轻,“我以为你应该站在我这边,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
“你和我,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堕落,贪婪,无所顾忌,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和狗有什么区别……)
“看?看?你,你和我的小?天使年纪一样?大。”(她这么可爱,这么聪明,这么勇敢……)
“她比你还要天真,还努力地去适应这个世界。”(这个该死的怪物世界……)
冷静到毫无起伏的话语,混乱至重重叠叠声嘶力竭的心声。
贝芙有些分不清,哪些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哪些又是他?压抑到极致像是在心脏中痉挛跳动挣出的狂乱呓语。
她努力喘息着。
在模糊的视野中,她清晰看?见男人额头暴起青筋,看?见雨水从他?眉毛的疤痕顺着眼角拉出长长的一条痕迹。
雨越下越大,安德鲁鲜艳的红发被淋湿浇透,看?起来就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拖把破布。
他?的手?很烫,紧紧地箍着她的脖子。
贝芙感觉眼睑的血管在抽搐,自己的眼珠要从眼眶里爆出来。
“遛狗还会牵绳,可怪物遛人类不需要。”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出来,嘴角裂开的弧度像是在笑,“我亲爱的小?天使,我为她梳好头发,我梳得很不好,她高高兴兴地坐在玻璃箱里出去,躺在里面回来。”
他?的手?开始颤抖,贝芙寻到一点儿喘息的机会。
“除了她,箱子里还有三个男人,他?们是真正的畜生。”
“你不会想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想知道他?们对我说了什么,现在,他?们就在那堆垃圾里面,瞧。”
安德鲁似乎想要扯起她的头发让她看?看?,拉拽的那一刻又古怪地松开,拎着她的肩膀,往高台的边缘一贯。
贝芙终于能?喘口气,脸颊擦过砂石的钝痛让眼皮跳动。
雨,泥水,无数的虫子。
仓皇逃窜蠕动的球型怪物,像果冻一样?被划开,软趴趴地裂成两半……两半身体继续在地上蠕动拼在一起。
它们好像不会死,但另外一些生物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比如?说,人类,在虫子的袭击下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破开的泡泡,摔烂的玻璃箱,灰黑的雨水哗哗打在废墟上。
人类,深坑遍布死掉的人,乱七八糟的肢体,视野之中撞进?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就在两周前,她们曾经打过照面,非常近的距离,蒜头鼻,小?眼睛。
本。
男人那张本来就算不上好看?的脸被虫子的涎水腐蚀了一般,也许他?死了,也许没死,被虫子锋利口器破开的喉咙汩汩往外流血,染红想要徒劳捂住伤口的手?。
她无法同情这个男人,但也从没想过让他?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死去——作为虫子的食物。
“但是。”贝芙感觉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有一把火在烧,“但还有很多人,是无辜的。”
“是啊,就比如?你,还有你的弟弟,那个蠢兮兮的笨蛋小?子,他?在宠物店的笼子里还跟我打听你,脸上的焦虑和担心就和你现在看?起来的表情一模一样?。”安德鲁蹲在她的身边,把她的脑袋往下摁。
额头重重擦过粗粝的地面。
“一样?的糟糕。”
“我当时真的很想跟他?说,是么,这么漂亮的小?家?伙也许已经变成野狗嘴里的一坨烂肉,就算这样?,你还想找到她吗,你能?忍受她一天天萎靡凋零下去,直到眼巴巴看?着她连眼泪也流不出来,无声无息地死在小?毯子里么?”
贝芙想撑着身体起来,手?指能?动,手?腕却使不上力气:“但你没有,兰利说……你是个,好人。”
“我不是。”安德鲁扯动嘴角,“天不会亮起来。”
从来就没有什么破晓计划,只有筹谋已久的复仇。
贝芙费力地吐出嘴里的血沫和沙子:“你也会死的,我们都会死。”
他?扯起嘴角,笑容的弧度像一个巨大的伤口直直裂到耳根,连带着声音都扭曲:“那真是,真是,太好不过。”
她僵住。
——安德鲁根本就没想活着,他?本来就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死,她只是个意外,意外与?丽贝卡有几分相像,以至于他?愿意和她说这么多。
这个男人的心,早就和他?的女儿一起死掉了,所以才会那么冷硬空洞。
贝芙听见某个极近的地方传来叩叩的细微声响,很小?声,但却非常突兀地夺走?她的注意力,视线落在安德鲁的另一只手?上,那儿在流血,血从他?的指缝渗出来被雨水稀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