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晟拉过女儿的手,道:“父皇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嘉期眨了眨眼,得意地笑道:“父皇是天子,居然也有事情要求到女儿吗?”
赵晟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调皮。”
他敲得很轻,嘉期也不痛。
赵晟便附耳,对她轻声说了几句话。
嘉期脸上略微错愕,抬头看了看顾太平和常乐。
顾太平便道:“人手奴才已经安排好了,只消让他们跟在公主的随行队伍里就可。”
嘉期便歪着脑袋看着赵晟道:“原来父皇也想出宫去看热闹啊。”
赵晟板着脸道:“朕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常乐抿着嘴,差点笑出来。
嘉期当然也是完全不信,不过这位早熟的公主,在宴席之中看得很清楚,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会儿心情是极端恶劣的,想出宫散心也在情理之中。
她也不多问,便点头道:“父皇要出去,儿臣怎敢不配合,那就请父皇跟儿臣一同回昭阳宫,出去的时候跟儿臣和静宜同坐一辆马车,让顾太平带着人跟在儿臣的随从队伍之中便是。”
父女俩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
赵晟是皇帝,这皇宫是他的,出趟门儿能麻烦到哪里去。今天也只不过是不想惊动旁人,所以才需要稍稍的隐蔽行事。
当下,顾太平伺候赵晟换了一件普通的常服,然后又带了一些银钱,领着常乐、童小言和四个侍卫,到昭阳宫中与两位公主的车马队伍汇合,一起出宫。
不多时,到了顺义门口,采柔郡主的车马就在那里等着。
既然要跟采柔的车马一起出去,自然瞒不得她,嘉期便到采柔马车上,跟她说了赵晟出宫的事,采柔自然也只能配合。
此时正是宗亲们出宫的高峰期,顺义门的侍卫都打着精神,一拨一拨地放行。
嘉期、静宜两位公主的出行是赵晟在宴席上首肯了的,顺义门的侍卫也早得了消息,所以并没有查问。
轻轻松松的,一行人便出了宫。
出了顺义门不久,车马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了,赵晟带着顾太平、常乐、童小言和四个侍卫与采柔、嘉期、静宜等人分开,装作普通富贵人家出门的样子,汇入了庸京城繁华的街市之中。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辛弃疾的这首词虽说的是元夕之夜,但今天这个中秋夜的辉煌热闹丝毫也不逊色。
但见天上一轮明月,正是皎洁如银盘之际,街面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商铺林立,门口都高悬彩灯和锦缎。街面两边小摊拥挤,一个接一个,到处都是叫卖的声音。
沿街而走,各种月饼的香味、小吃的香味,妇人身上的脂粉香,还有花香,行人身上的热汗气味,全都混杂一起,再加上烟花爆竹之硫磺味,都变成了一种盛世太平的味道,令人醺然欲醉。
赵晟就顺着人流走,眼前是斑斓琉璃之景象,耳边是欢乐喧嚣之混响,但凡原来是什么心情,都被这太平盛世月下游玩的热闹场面给挤到九霄云外去了。这种时候,只能顺着人群的方向,应和着人群的心情,再没有一丝的功夫去烦恼去忧愁。
只是可怜了顾太平等人,又要紧紧跟着,又要挡着人群挤伤皇帝,侍卫们都是全神贯注,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这街面上的繁荣昌盛,他们可是一丝欣赏的心情都没有。
庸京城的中秋夜是不宵禁的,欢乐可直达凌晨。
“咦?这是什么吃食?”
正走着,赵晟指着身前的一个摊子发问,表情很是惊异。
四个普通常服穿着的侍卫就环绕在他周围,不动声色地将背后的人流隔开。
顾太平毕竟也上了年纪,跟了一路累得像狗似的,方才被人群一挤,慢了一步,这会儿正死命地往这边钻。
倒是常乐和童小言机灵,一直牢牢地跟在赵晟旁边,没走丢。
这会儿,两人便挤到赵晟跟前,往他所指的摊子上一看,不由失笑。
童小言道:“这是炸臭豆腐,皇……老爷的吃食一贯精细,这样粗俗的小点自然没见过。”
赵晟掩着鼻子道:“这么臭的东西也能吃吗?”
摊子里面正夹着臭豆腐要炸的老汉顿时不乐意了,但本着和气生财的宗旨,还是笑着说道:“这位贵人不知道,这臭豆腐就是闻着越臭,吃起来才越香。”
赵晟怀疑地看着他,又看看童小言和常乐。
童小言和常乐都是猛点头。
常乐道:“奴婢以前最爱吃这个了。”她一面说,一面看着被炸得金黄的臭豆腐咽口水。
可怜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中秋宴上就饿着肚子,好容易宴席散了,又被皇帝带出来微服私访,到现在真是水米未进啊。
童小言也喜欢吃臭豆腐,只是不敢说,却也眼巴巴地瞅着。
赵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道:“你们都想吃?”
童小言和常乐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一般。
赵晟道:“那就吃呗。”
常乐和童小言大喜过望,童小言立刻就掏钱给老汉,那臭豆腐切成规规整整的小四方片,三文钱五片,京城物价不便宜啊。
常乐和童小言都端着一份臭豆腐,抹了酱料,拿竹签子戳着吃,烫的哈哈有声,却吃得香极了。
赵晟闻着这似臭似香的味道,突然也觉得齿颊生津。
“给朕……给我也尝一块。”
他对正吃得不亦乐乎的常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