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等接待完长公主,皇上很快就要立后了。
原先说的什么请皇帝广纳妃嫔充实内宫的建议,似乎已经被朝臣们遗忘在了脑后,仿佛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这茬似的,如今人人都只是期盼着顾贵妃能够为大雍生下一位小皇子。至于纳妃,开什么玩笑,皇上有一个顾贵妃就够了,什么女人还能入皇上的眼?别自讨没趣了!
皇宫之中人人都显得忙碌,人人都等待着喜事来临。
只有一个地方。冷冷清清,与其他人形成强烈的反差。
春华宫。
昔日尹淑妃居住在此的时候,因为她长袖善舞。擅长与人结善缘,虽比不得丁贵妃强势显赫,却也是隔三岔五便会有妃嫔、内命妇等,前来探访,春华宫也是热热闹闹的。如今换了傅淑妃。却跟进了冷宫仿佛,一天到晚都是阴沉阴沉的。
人人都知道淑妃傅月环不得宠,而太极殿君前奏对之后,私下里更是传出一种流言,说那些污蔑顾贵妃的话,那些讨伐顾贵妃的御史。都是受了傅月环的指使,故意要打压顾贵妃,好让傅淑妃上位。
而如今。顾贵妃不仅没有被打压,反而越来越受宠爱,连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也对顾贵妃推崇备至。两相对比,傅淑妃便愈发显得人憎鬼厌起来。
这些日子,春华宫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和冷遇。
成王败寇。本来也适用于内宫的争斗。
夜已深沉,春华宫中却还没有安歇。
傅月环正在接见一位很隐秘的客人。这个客人不能被别人看见,只有她和银心、金珠两个心腹知道。
“你不是说,只要本宫将你弄进太医院,你就可以帮助本宫消除心腹大患么?”
傅月环面色冰冷,脸型似乎比之前又更加消瘦了,突出的颧骨,给她增添了三分刻薄之气,做姑娘时的满脸温润,竟是一丝也看不见了。
站在她面前,穿着太监服的仇乐,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娘娘何必着急。人只有在最得意的时候,才会最放松警惕,奴才一直隐忍到现在,就是为了寻找最佳的时机。”
傅月环哼了一声。
仇乐道:“顾贵妃是皇上心头宠,丹阳宫人数众多且纪律分明,贵妃的饮食,都有专人经手,奴才自然找不到机会下手。”
傅月环冷冷道:“如今她怀了孕,皇上恨不得将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饮食方面只会更加谨慎严密,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最佳时机?”
仇乐摇头道:“娘娘怎么忘了,长公主就要入京了。”
“这跟长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仇乐道:“长公主入京,皇上肯定会大肆招待,届时人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长公主和昆马小皇帝身上,又怎么会想得到,有人要向顾贵妃下手呢。”
傅月环若有所思。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仇乐淡淡一笑:“这个娘娘就不必追问了,奴才自然会找准时机。只是奴才也要问娘娘一句准话,若是奴才真个出了手,娘娘可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傅月环的脸色笼罩在灯光的阴影里,有种形如鬼魅的神秘可怖。
“难道我现在就有退路么……”
她的声音幽幽得如同地狱飘上来的索命召唤。
“她如今只是贵妃,便已逼得我形如冷宫弃妇。若是真的让她当上皇后,我岂非连立足之地也没有了。”
傅月环的脸上一片晦暗,瞳孔中散发出一种疯狂的偏执。
“大不了鱼死网破,总比现在生不如死要痛快得多。”
仇乐低下头去,心中隐隐然有些快意。
顾常乐,你风光之时,恐怕没想到,自己早已树立起了许多死敌吧?我,傅月环,都是被你踩在脚底下的泥,你踩着别人往上爬,总有一天也会尝到踩空了跌下来的痛苦。
你且得意着吧,且风光着吧,你站得越高,跌得越重。当日你怎么对我,我今日也要怎么还你。我也要你尝尝,在人生最充满希望、离成功最近的时候跌下来,将是如何地绝望!
“银心。”
傅月环一声吩咐,银心会意地点头,转身进入内室,捧出来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单看外表,倒像是最普通不过的首饰盒。
傅月环指着这盒子,对仇乐道:“这里,是一瓶宫中秘密流传下来的古药。每日只消一两粉末,溶于水中,无色无味,丝毫不会被人察觉。你只需每日放到顾常乐的饮食之中,慢慢地它便会发挥起作用来,到时候不仅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就连她自己——也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声音愈发低沉的傅月环,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嘴角扬起一丝冷酷而疯狂的笑意。
仇乐眯起眼睛:“有此神药,顾常乐难逃一死矣。”
傅月环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如同慢动作变化,最终变成了一张灿烂如花的笑颜,偏偏那笑颜之中,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银心将装着药的盒子递给仇乐,仇乐接过来便塞入袖筒之中,盒子小巧,从外面一点儿也看不出端倪。
两个同样痛恨顾常乐的人,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光明背后,永远都有最阴暗的角落,罪恶便在角落里悄悄地滋生繁衍,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它已经茁壮得长成了纠结可怖的形状,然后伸出黏腻邪恶的触手,卷住你的身体,用丑陋的血盆大口将你一口吞噬。
傅月环杀心已起。
一切的后果,已经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或许当年她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赵容毅,便死心塌地地交出一颗心,任凭外界如何评说,她都执着地只盯住这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性格中的偏执一面便已经开始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