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已经深陷其中。无论输赢,这一场仗,他必须得打。
他不怕死,不怕受伤,唯一不舍的,便只有郗瑛。
“七娘,你莫要怕,你会好好的。”沈九声音轻柔,痴痴望着郗瑛,掏出一把短刀放在她手上。
“这把刀削铁如泥,你拿着防身。我会留人在羊肠巷的宅子,京城若是乱了,我来不及赶回来,你就去找他们,他们会拼死护着你。”
刀鞘上的宝石,尙留有些沈九身上的余温。只没一会,便变得冰冷了。
郗瑛很多话想说,沈九却已经坚定了心思,她再劝已无济于事。
何况,他若不打仗,离开京城活下去,对他来说,可能也是一种屈辱。
阿奴不知从何处闪身出来,探头朝他们这边紧张探头张望。沈九忧伤地望着郗瑛,脸上满是浓浓的眷念,一点点,仔细地打量着她,似乎想要将她刻在心底。
“七娘,我得走了。”沈九低声道。
郗瑛的万千话语,皆化作一句简单的道别:“好。你保重,活着回来。”
沈九嗯了声,终于忍不住揽住郗瑛,双手用力,勒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他方放开她,转头大步离去。
阿奴牵来马,沈九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转瞬间就消失在巷子口。
他没有回头。
起了风,卷起地上的枯黄落叶,日光也随之跳跃,郗瑛的视线又渐渐变得模糊。
“七娘,外面冷,我们且回去。”跟在郗瑛身边的红福走上前,小声劝道。
郗瑛朝大门走去,红福闷头走在身后,既难过,又恐慌。
到了大门前,门上泛着光的铜环,刺得红福眼睛都发烫。
她想起在平江城,冒险去捡到的铜壶,她们当做宝贝珍藏,还抵不过郗氏门上的这对铜环值钱。
那时,幸好有宁勖。后来,幸好有沈九。
在战乱中,被最亲近的人丢弃,反倒是被他们护着了周全。
如今宁勖成了仇人,能护着她们的沈九又离开了京城。
走进这间深宅大院,她们就成了砧板上的鱼。
红福的脚步变得沉重无比,惊慌失措上前,扯住了郗瑛的衣袖。
郗瑛回头看去,见红福苍白着脸,一副害怕的样子,她愣住,问道:“怎地了?”
“我怕。”红福望了眼郗府的大门,打了个哆嗦,道:“七娘,沈公子已前去打仗,七娘就没人护着了。”
郗瑛的手垂在衣袖下,手中还紧紧拽着沈九留给她的那把短刀。刀柄上的宝石,紧紧嵌入掌心中。
“不怕。”郗瑛道。
再坏,不过是一死。
刚来到这个世上时,那时她们的境遇,比现在还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