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嬷嬷曾想过此事是否会不吉利,询问夫人是否要她收敛些,宁夫人却摆摆手,意思是随她去。
反倒是流风阁内倒了霉。
宁天彩和许姨娘似乎被那仍旧借居在此的老族长缠上了。
宁恒一失势,那老头就好似发了疯。先是拍桌子威胁夫人,要去信给长岭老家,让族人来将宁夫人这个不守妇道、不敬夫长的疯婆子给绑了石头沉塘。宁夫人懒得理他,随手招来自己从西北带来的陪嫁侍女,俩丫头手并着手,架着那小老头就丢出了主院。
眼见夫人这头不行,他就找上了更好欺负的许姨娘,缠着人家要照约定,把女儿嫁给自己带来的后生,满口什么“家不可一日无长”“牝鸡司晨”。
许姨娘倒是好脾气,没像夫人那样扔他,每日他来,都很有小辈礼节地招待他吃喝,听他在那大放厥词。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自遥远的西北边塞,直入京城。
这日,宁不羡正和夫人喝茶,忽然听得府内似乎大响了一声,前院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响动,零星能听到几声仆役们无可奈何的大叫。
“府内不能骑马!”
“这里是尚书府!不能乱闯!”
“花!花!夫人最喜欢的花!”
宁夫人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下一刻,宁不羡便看到,她如年轻姑娘般急急奔了出去:“兄长!”
宁不羡一愣,兄长?难道是……
“青漪!”院内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一个英姿飒爽的中年男人翻身下马,随即就是一句,“你看起来挺精神,那就好!听说你这边出了事,爹踹着我的屁股就让我先滚回京看看,说宁恒那老小子要是不听话,就让我直接扒了他的皮做屁股垫!”
宁夫人脸上现出了难得真诚热络的笑:“这里是京城,你好歹也是个定远将军了,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粗俗?”
“我粗俗?”定远将军程鹏举用粗大的手指头指了下自己,然后不屑地哼了一声,“是啊,宁恒那小子倒是挺斯文的,但俗话说得好,越是斯文人,越是衣冠禽兽。打二十年前你嫁给他我就说了,这小子贼眉鼠眼得靠不住,你偏不信!这下好了,倒霉了吧?”
宁夫人似乎不愿他提起当年的事:“好了,都过去了。”
程鹏举又哼了一声,随后他视线一转,偏到了宁夫人身后回廊上,一直安静站在边上的宁不羡,他会错了意,指着宁不羡道:“哟!这是云裳吧?长这么大了!”
宁不羡乖巧福身:“定远将军好,小女不羡。”
宁夫人介绍道:“这是已故何姨娘生的女儿不羡,如今养在我名下。”
程鹏举是不知道何姨娘是哪根葱,只知道这是宁恒的小老婆生的女儿,他妹妹是给人家养孩子,眼中热络登时散去:“哦,宁恒那小子的女儿啊……”
虽然场面有点尴尬,但见过大风大浪的宁不羡面不改色,继续装乖巧。程鹏举虽然平等地讨厌宁府除了宁夫人生的以外的所有孩子,但他一个大将军,委实也犯不着跟一个小丫头多计较。
他此次来,有更重要的人,要算总账。
直到此时,主院的书房门终于开了。
宁恒像是知道此祸躲不了,终于慢吞吞地从书房里挪了出来。
不知为何,看到他那副样子,宁不羡莫名地想起了上辈子龟缩在国公府书房内,不肯还爵的秦朗。
一见到宁恒,程鹏举就恨自己手中的马鞭方才扔早了,应该等到这老匹夫出来,狠狠地抽上两鞭子再说。
他虎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宁恒的衣领子:“你还记得你当初给我们承诺了什么吗!你就是这么对我还有我爹保证的?嗯?!”
宁恒被他拽得有些喘不上气。
论官职,定远将军官职远在他之下,但他惹不起程鹏举。且不说他那个远在天边的都护爹,就是他在这里梆梆给宁恒来上两拳头,都能直接送宁恒投胎往生。
宁恒是真的怕惨了宁夫人这个兄弟。
大都护还给他讲脸面,先礼后兵,这只战场上混出来的兵痞子是不管的,先揍死他再说。
“我……我没想休妻……是……是有人唆使我……”
程鹏举闻言乐了:“怎么着?是人家小娘子绑着你上炕啊?都是男人,下头那鸟归不归自己用,你在这里跟我讲笑话?”
“咳咳咳。”似乎是觉得他的话太过粗鄙,宁夫人开始疯狂咳嗽。
程鹏举慢慢松了手:“看在青漪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一条小命。”
宁恒终于得了解脱,他涨红着脸,身子差点软倒到地上。
然而,在他的府中,居然没有一人上前搀扶他。
定远将军来了,那一直在流风阁骚扰的宁氏老族长便如同老鼠见了猫,甚至没等人亲自过去说,自己就带着两个后生借口老家有事,匆匆离去了。
正午,宁夫人下令府中摆宴,招待远道而来的定远将军。
府里除开现今紧闭挽月楼大门的萧姨娘,其余人都来了。
宁恒仍旧坐在正席主座,然而这个往常最让他有成就、满足感的家主座位,今日坐得却是一点儿也不开心。
宁夫人和定远将军,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了中间。尤其是定远将军时不时举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总让他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怕是待不稳。
程鹏举放了杯,对宁夫人道:“我此次回来,是爹的主意,过两日面见了圣上,多半会在兵部讨个闲差当两年,等你这边事定了,我再回去。”
宁恒闻言心内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道:“定……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