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罚臧否,岂因私欲?”这句话已经到了唇畔,景涟又咽了回去。
她低着?头,很有些郁郁不乐。
裴含绎托腮望着?她,微微笑了。
身世(一)
当夜景涟翻来覆去,很久未能?入眠。
寝殿门外的小榻上?,兰蕊鼻息细细,睡得?正酣。
景涟悄无声息地赤足下地,来到窗前。
她轻轻推开窗子,一阵夜风夹杂着?暖意扑面而来,风里带着?似有若无的花香。
庭前几?株桂花,竟然已经悄悄绽出了?缝隙,馥郁花香浸在风里,为整座庭院都染上?了?淡淡香气。
风明明是暖的,景涟却情不自禁地环抱住了?自己。
她有些冷,却不知那冷意是来自夜风,还是来自心底。
景涟忽然觉得?,她好像有些不认识父皇了?。
此前十八年,父皇在她心底一直无所不能?、智深如海,绝不会有半点错处。
仅仅离京三年,她再看父皇的行事?,有时却隐隐有些不能?理解,甚至不敢赞同了?。
子不言父过,这是景涟自幼习得?的道?理。
但她仍然抑制不住地想?,究竟是她太过浅薄,看不出父皇深意,还是父皇行事?真的有些不妥呢?
不知是否夜风转凉,景涟忽然轻轻颤抖一下。
她合上?眼,不愿深想?。
进了?八月,京城雨水渐少?,连日来天气晴朗,月明星稀。
天边弯月高悬,清光皎然,映得?整片天穹像是雪后的冰原,明亮至极。
月色洒落在窗畔,也洒落在景涟身上?。
无人的夜色里,永乐公?主静静立在窗畔,像一尊苍白美丽的冰雕。
同一轮月色,也映照在惟勤殿里。
裴含绎和衣拥衾,斜倚榻前。
怀贤一板一眼,认真禀报。
“宫正司是柳秋的地盘,奴婢实在不敢打草惊蛇,手伸不进去,只能?打探些边角料。”
钗环早已卸下,裴含绎满头长?可及腰的乌发?水一般婉转倾泻而下。
他信手挽起发?丝,淡淡道?:“做得?好,宁可慢一些,也不要冒险。”
宫中六局一司,六局中还尚有忠于穆宗皇帝的旧人留存,只是随着?沈观莲病笃告老,挑不出第二个一言九鼎,地位尊崇的亲信,但终究还在裴含绎的手中。
宫正司则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