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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萧郁蘅气得不轻,抄起眼前的书卷撕了个七零八落。

方喘上一口气的夫子们一时傻了眼,只好默契的背过身去,学做鸵鸟,双手捂了耳朵,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如此,萧郁蘅尽管胡闹,打砸随心,他们从未听见,也不敢看见。

一通火气撒在了书案上,简牍上,还有可怜的笔墨纸砚处。

满地凌乱再无甚可砸,萧郁蘅气鼓鼓的拂袖离去,留下几个老家伙认命的蹲下身子,收拾着满屋子的狼藉。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授业公主。”一略显年轻的人闷声咕哝。

“慎言,活腻了可以去跳护城河,比长刀划脖子体面。”一老年人出言。

“事到如今最不体面的差事都领了,还在乎什么?”另一更为年长的老人捏了捏酸软的腿,望着满地七零八碎,感叹道:“老夫的云母端砚呐,成了碎石块了。”

……

宣和殿内,两排冰扇整整齐齐,大殿内与外间的燥热是两重天地。

苏韵卿驻足廊下,不知该留还是该抬脚入内,一时踌躇,双脚凌乱。

舒凌回眸瞥了人一眼,淡淡道:“你进来。”

苏韵卿的小心脏“砰砰”乱跳,在御前随侍许久,陛下可从未和她说过话。

她垂首远远的跟了进去,舒凌随意的在书案后落座,垂眸扫视着她,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言及‘致广大而尽精微’,方才夫子讲到这一句了么?”

悬着的一颗心本就不曾归位,一语落,复又提回了嗓子眼,她“噗通”一声,双膝着地,埋首于怀,一言不敢发。

夫子自是未曾讲过的,她一时糊涂了,也未料到舒凌的心思如此细腻。

“苏…韵卿,朕记得可对?”舒凌好整以暇地出言,“一门三宰辅,苏家世代簪缨,你倒是颇有你祖父的风采。”

话音入耳,苏韵卿冷汗涔涔,趴在地上险些忘了呼吸。

这是要清算旧账了不成?难道陛下连一个女眷稚子也不肯容留?

“你很怕朕?”不知几时,这人悄然无声地站在了苏韵卿身前,幽幽的话音如同鬼魅,令她身子猛然一抖。

“你母亲与你说了什么?”陛下来了兴致,并不打算放过,“除了《中庸》,她还教了你什么?名动京华的才女,学问该是不差。”

苏韵卿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小小年岁哪里受得起这般质问?

豆大的汗珠子滚落脸颊,后背单薄的衣衫上,层层润湿的汗渍已然透了淡青的衣料。

不敢大声喘息的人将自己憋得面红耳赤,头脑一阵晕眩,巴不得一头撞去廊柱才好。

等了许久无有回音,陛下有些不耐的垂眸,这才看到身下的小人都快背过气去了。

她暗暗腹诽:朕的姿容虽算不得惊世绝艳,称一句国色天香也不托大;话音不若百灵婉转,却也空灵清亮,绝非是魑魅魍魉,如何就将人唬成这个怂样?

“不回话么?”她将话音放得极尽柔和。

几不可闻的蚊子声缓缓入耳,“婢子的母亲只说,宫里重规矩,教婢子的是宫规律例,女则女诫。《中庸》是,是从前在千秋殿背过的。”

原是如此么?陛下眸色飘渺,笑问,“想去藏书阁么?”

苏韵卿哪里还敢肖想藏书阁,方才提及苏家和祖父,她怕得要死,赶忙将头摇成波浪鼓,颤声道:“婢子不敢,婢子会安守本分,守规矩。”

她牙关不住的磕碰,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陛下眉心微蹙,苏韵卿的话她并不全信,若苏母什么都不曾说,这人不会如此害怕。

昔年留宿禁中,她作为萧郁蘅最喜爱的伴读,舒凌待她是很亲和的,那个时候的苏韵卿,可是明媚果敢,落落大方。

舒凌回身取了一块玉佩,伸手递给了小人儿,柔声道:“朕说话算话,执此玉佩,随时出入,借了何书,与朕报备即可。”

苏韵卿闻言,小心翼翼地起身,颤抖着手接过玉佩,茫然无措。

“不谢恩?”陛下最爱逗孩子,也是个阴损的喜好。

吓破了胆的苏韵卿慌忙俯身叩首,“婢子谢陛下隆恩。”

舒凌本还想试探一番苏韵卿模仿笔迹的功力,眼见这人神思飘忽,也便软了心肠,“退下罢,今夜的寝衣,朕可不想再闻见一股皂荚味儿了。”

苏韵卿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离开了,方才舒凌所言,便是提点她,昔日任务照旧。

缓了日,苏韵卿才找回了那日被吓飞的三魂七魄,至于藏书阁,她自是不敢去的。

毕竟借书还要报备陛下,想想都觉得这是勇闯鬼门关。

至于萧郁蘅,她满心不痛快,便收买了几个黄门和丫头,往来于宣和殿与千秋殿,命人日日递送苏韵卿的消息,巴不得尽快捏了人的短处或是笑柄,让她开心一二。

可是多日过去,这人本分老实,一点错处也寻不到。

萧郁蘅愈发失了耐性,吩咐左右,“盯着那个白眼狼,看她借什么书来读,本公主也要一模一样的。”

兜兜转转,一月韶光散。

萧郁蘅干巴巴的等着,根本无人给她送书来。她终究忍不住,诧异道:“苏韵卿一本书没借?”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身侧的随侍回应道。

“好啊,她这就是单纯的躲着我,亏我还当她心有大志,不得已倒戈。”萧郁蘅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七月流火,盛夏的闷热不复,宣和殿内的冰扇悉数撤去,宫中隐隐有了些秋高气爽的别样景致。

此时此刻,舒凌难得空闲,正在池畔投喂锦鲤,吹着初秋飒爽的晚风,惬意闲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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