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郁蘅怂怂的缩了脖子,伸手攀上她的肩头,把控着力道捏了起来,“儿只管侍奉您就是了,这些事有您和大相公们操心。古往今来,皇嗣出使,少之又少吧。”
说话间,李道成匆匆前来。舒凌赶忙拍掉了她的手,“成何体统?”
李道成这老狐狸眼尖的瞧见这一幕,心底便有了思量。他躬身见礼,直接请罪,“陛下恕罪,老臣糊涂,这眼色是愈发差了,今晨竟漏了这要紧文书。”
苏韵卿见状,赶紧近前接过国书,转呈给了舒凌。
“李公日日操劳也是不易,您没把自己忘家里就成。”舒凌明显有些不满,说话阴阳怪气的。
李道成以衣袖擦了擦额头,不知是心虚的汗水,还是外间的雨水,惭愧道:“老臣注意,再不会了。”
舒凌的视线扫过国书,淡然询问:“依李公之见,迎接使臣,该派何人主理?”
她言下之意,便是应允了西辽遣使来见,商议朝事。
“回陛下,此番来朝的辽安王乃主政者之女,国朝人选也应品秩相当。依臣愚见,不知劳燕国公主执理如何?她二人身份相当,年岁相仿,沟通该是便宜。”李道成方才就猜到了,是以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萧郁蘅懵在当场,她就是不得已来舒凌跟前晃一圈儿,怎就从天而降一个陪客人的苦差事呢?
她慌忙摇着脑袋,“母亲,儿不学无术,于外事一窍不通,不成,不成的。”
舒凌蹙着眉目冷了脸色,“李公见笑了,朕疏于管教。”
李道成面露尴尬之色,吱吱啊啊的充楞,也没回应什么。
“苏卿,”舒凌将国书递了过去,“仔细读了这国书,代朕回信一封,准其所请;另拟旨发门下,着礼部、鸿胪寺准备一应事宜,由燕国公主全权督理。”
“臣遵旨。”苏韵卿接过国书,正色回应。
“李公,午后申时,你入殿来,与朕和公主就西辽来访事相商纪要。”舒凌思量须臾,淡然吩咐。
“老臣遵旨。”李道成拱手退了出去,背影老迈,华发刺眼。
这人离了大殿,舒凌才阖眸一叹,“苏卿,日后你记着,若无大朝,晨起往中书省跑一趟。今时他漏了国书,明日若漏了军报,就没这般容易了。”
“是,臣记下了。”苏韵卿小心翼翼地出言询问,“陛下,西辽先前与国朝并无往来,这回信的度量把控,可否…”
“都来问朕,养你何用?”舒凌直接出言打断,把难题丢给了苏韵卿一人。
苏韵卿一脸苦涩,握着笔半晌落不下去。萧郁蘅亦愁眉不展,明明说了自己不行,舒凌竟赶鸭子上架。
“十七岁的女王爷,想是那辽帝的得力干将,你二人不准掉以轻心,切切小心应对。西辽来此的动机,虽说午后朕会与李公商议,但具体的把控,你们务必尽力。”舒凌故意卖关子。
“母亲的意思,是准了和音帮我?”萧郁蘅机灵的抓住了这话里的重点,一时喜笑颜开。
“出息。”舒凌不屑的白了她一眼,“放浪形骸小半年,该收心做正事了。明日生辰一过,该干嘛干嘛去。”
苏韵卿心里暗暗叫苦,应付这娘俩已然够难了,如今又多了个素未谋面的外邦女王爷,真是一刻也不让她安生。
两朝互递国书后,是年十月,西辽使团在辽安王耶律茵的带领下,抵达帝京四方馆。
来人一身精干的殷红色胡服,当真是气宇轩昂,鲜衣怒马的少年,眉宇间英姿勃发,隐有傲然凌厉之态。
作陪
北风卷了黄沙扬入滚滚尘世的烟云,迷乱了行人游子的前路。
萧郁蘅和苏韵卿本按照旧日章程,拟定了在大兴宫迎候使臣的流程。
哪知这小王爷可不是个省心的,初来乍到便直接在四方馆提要求:“小王赶路多时,许久不曾张弓,手痒的很。听闻贵国京郊猎场宽广,可否前往一观?”
礼部官员听得这话,半刻不敢耽搁,直接入宫找了萧郁蘅,“殿下,那西辽王爷闹着要去京郊猎场张弓呢,这可如何是好?”
萧郁蘅闻言,直接拍案而起,对着苏韵卿抱怨,“还来了个硬茬子,这是要出其不意的给咱们个下马威?”
苏韵卿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敛了眸光,沉稳出言,“辽国发迹于草原,生长于马背,弓马骑射想来都是上佳,骁勇尚武也是寻常。殿下不必出面,容臣去会会她。”
“你这是要我应下她?可你也说了,她出身草原,定是弓马双绝。你若输了,可不是小打小闹哭鼻子,丢了颜面母亲饶不了你。”萧郁蘅难掩忧心之意。
“谁说我要比试了?”苏韵卿淡然的抿了口茶,气定神闲的瞄着萧郁蘅,“不过是应付一二,看看她心性。即便过招,我一个文臣,若也能勉强应付,唬她一唬无妨吧。”
萧郁蘅忽而嗤笑一声,“楚明庭听了你这话,非得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可。他那么傲气,戎马半生的人,教出的徒弟是个自诩柔弱文臣的小狐狸,也是可怜。”
“还不是给你造势?”苏韵卿咬牙切齿的回应。
“那,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多谢苏大学士仁心咯。”萧郁蘅俏皮的将“学士”二字咬得很重。
苏韵卿附赠她一个白眼儿,理了理官袍起身,出门去寻那礼部郎官,“烦请带路,我去会会。”
待入了四方馆,苏韵卿一眼就瞧见了那人握着马鞭立在廊下,似乎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臣参见安王殿下,劳您久等。您远来是客,凡事自然尽心筹备,难免耽搁些时辰,这便可以动身往京郊猎场了。”苏韵卿神色淡然沉静,带着三分浅笑,话音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