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秾无奈苦笑:“只是挣点银子,未料到只是算算数,每日都在看大戏,一桩一件都能写成戏文了,这些日子光是算账,我就丰富了不少见识,深觉人间颇大,世事幽深。”
郭梨听得瞪大眼睛,既惊讶又羡慕,“我现在才觉得想变成秾秾你,你家瑜生也是个好性子,不曾阻拦你做什么,什么事都纵容你,真叫人羡慕。”
“我以后的夫君不知是个什么性子,但想也知道,不太可能,不过若是他日后负了我,我就像你话本子写的那位女侠一样,干脆和离去仗剑天涯,当个打抱不平的江湖女侠。”
今秾捏捏她的鼻子,”话本里是话本里,哪能当真?人家有几分机遇,有功夫在身,才敢独自行走江湖,你这天天养闺中的小姐,还是省省这心思,万不能乱学。”
郭梨叹气道:“人往往这样,自身想做的,跟自身条件能做的,总是不相符合,因而才会感觉痛苦。”
“若你能轻而易举做的事,你便也不会去憧憬不会去想做了,人便是这么矛盾,看淡这点就好。”
天色不早,前院来催人了,今秾才和郭梨告别。
上了马车,她仔细地盯着生哥的脸看。
瑜生摸着自己的脸,摸不着头脑,“秾秾看何?”
今秾感慨道:“郭梨一再提起,我才知我家生哥多么稀缺。”
瑜生甜蜜笑了,“我不稀缺,唯喜欢你的这颗心是稀缺的,独一无二的。”
今秾看着他那认真的神情,一时不知他是在认真解释,还是在说甜言蜜语了。
秋收假在家中过的几日,今秾有种游子归家的感觉,每日都极为珍惜,也总是勤快地抢活干,赵氏也觉得人远香近臭,现在感觉像养了个小闺女一样,又舍不得她干活了。
瑜生每日也挺快活,反正他是极为简单之人,只要秾秾高兴,家中安定,他便什么都无所求。
唯独天子不高兴。
他就纳闷了,为何他连着好些日子了,都不曾到那书呆子身上?
话本子已经翻烂了,还追到了最新回……惹得他连日来暴躁不已,又没控制住脾气。
受苦受累的文武百官:“……”别问,问就是天子喜怒无常,为臣下者应受之!
丞相已经逐渐恢复平日的温和淡雅,只当那日惊鸿一梦只是偶然,渐渐不再想起。
天子却知,秾秾是真实存在的,她就在云州府某个地方,是他伸手能触及的人,只是至今尚未弄明白他和书呆子之间的关系,又没找到随时能上书呆子身的窍门,让他烦闷不已。
就在天子考虑是否派暗卫偷偷去探查,偷偷把某个姑娘抓来京城让他瞧一眼满足心愿是否可行,是否会吓到秾秾时。
这日晚上,月黑风高,他总算又到了书呆子身上。
书呆子似乎心情不错,睡得极沉极香甜,浑身放松,满脑子都是幸福快乐。
天子酸得牙都要掉了,想也知道这股幸福来自哪里。
他看了眼四周的墙和屋子里的装饰,明白这里大有可能已经不在府城了,至少不在府学的学舍,也不在秾秾租住的杜家小院里,见书呆子睡得如此放松,心情和乐,便只有一种解释,人只有在自己家中,才能如此安心。
莫非书呆子和未婚妻回了老家?
思及已经秋假,书呆子家中是务农的,回家一趟也是理所应当。
这便代表着,他是否能见到她了?
思及此,天子从床上下来,今晚的月色黑沉,农家小院又舍不得点蜡烛油灯,天子摸索着到了门前。
他理了理书呆子身上的衣服,感觉略薄怕书呆子着凉生病又是昏睡几日,于是又摸回床边,拿了挂在一旁的外袍披上,这才开门出去。
他没有在书呆子的家中逛过,也不知是何布局,更不知秾秾是住在哪个屋子,除了屋门,自己先茫了一瞬,担心若是打开别人的房门,闹醒了其他人不好解释。
虽夜色黑沉,看不太清屋内的情形,但打眼一看,天子还是极为惊异。
未曾想到书呆子的家中如此的贫穷破旧,那姑娘多年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照顾书呆子,岂不是受了不少苦?
一时又抿紧了嘴角。
他干脆什么也不想了,伸手推开书呆子隔壁的房门,这是一间非常小的屋子,像是与书呆子的房间是隔开的。
刚一推进去,他目光就落定在屋内的小床上。
心有所感。
门,开对了。
床上躺着的娇小倩影,让他的心忽然一颤。
脚步却不曾停歇,思及上回还未见到她就被挤出身体,这次天子不敢大意,紧守心神,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起伏太大,小屋很小,天子步伐又大,也没走几步就站定到了床前。
农家人贫穷,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怕乡下蚊虫多,也没有添置床幔阻隔蚊虫,因而也阻挡不了天子的视线。
他眼神凝固。
专注落在床上人的脸上,久久不曾挪开。
夜色虽暗,但仍见她白皙娇嫩的脸庞,翘如蝶翼的睫毛落下一片美丽的阴影,鼻子可小鼻尖挺翘,嘴唇红润……睡得香甜。
天子忽而觉得自己像个登徒子,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细细端详,一分一毫都不曾放过,就像个饿极了的孟浪之徒,忽然叼到一块肉包子。
只是心间添上的一层满足,让他翘起了唇角。
心中那个叫秾秾的姑娘的轮廓,至此有了脸,有了灵魂。
大抵是他的视线太过于灼热,床上的姑娘像是做了梦,梦见有火光灼烧自己,下意识翻了个身,背对着床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