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部族素以游牧为生,大小族群足有上百个,这些族群,小部落听令于大部落,除游牧为生外,秋冬日则时常南下劫掠。
去年被大兴驱逐出数百里之外的大荒山中的一支大部族,今年秋又卷土重来,频繁南下劫掠,赶走了又来,残杀大兴子民无数,终于惹怒钟离隐,率兵一举将这支敌寇歼灭。
然而敌寇王室一脉,虽死而不僵,残余族人带着一支死士设伏反扑,悍不畏死,钟离隐不防之下,受了毒箭重伤。
大军险些乱成一团,好在钟离隐练兵有素,帐下将士迅速收拢大军,原地驻扎,军医从昨夜救治将军至今,尚未苏醒。
钟离隐的心腹帐下一名前将军急得团团转,抓住一名军医问:“将军如何了?”
军医叹道:“好在暗箭没有伤及心扉,已经拔除,只是箭上带了毒,一时难解,还需些时间,让吾等研究出解毒之法。”
“最晚何时能解出来?”
军医摇头,“此毒是塞外奇毒,先前从未接触,没有太大把握,现下只能用普通的清毒汤药喂着,最迟不超过七日,若无解毒之法,只怕撑不过去。”
帐中将士们一听,齐齐变色。
将军自十年前掌大兴兵权,率大军驻守边关至今,已经成了边关士兵子民心中一道屹立不倒的神,所有人皆知,只要将军在,边关就稳固,将军若是出事,只怕大兴边关要乱了。
那些往日被将军打怕了,畏惧于鬼帅名头的敌寇贼子,一准伺机兴兵。
边关这边风声鹤唳,皇宫里同样乱成一团,好在丞相站出来,主理朝政,亲自守在皇宫里,也算乱中有序。
竺情面色冰冷,心中已有猜测。
他与钟离隐都是天子的分身意识,天子好端端昏迷,太医却检查不出来身体有任何毛病,他也无事,唯有一种解释,就是钟离隐出了事。
大兴皇室元族一脉素有奇异,但也无法超脱凡人之范畴,天子可将意识分裂到他人身上,以掌控江山,但有一个极大的弊端,倘若分裂出的意识出了事,主人也会受到影响,从天子昏迷一夜的情形来看,只怕边关那个大傻个受的伤不轻。
他虽看不上大傻个,却不妨碍欣赏他,心中也有忧虑。如果他出了事,边关必不稳,天子又昏迷,到时内外就会乱成一团,大兴好好的兴旺气象,恐怕会一举坍塌。
天子出事的消息已被封锁,边关距离中原十万八千里远消息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回来,如今秾这样的小老百姓,对上头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仍然安安乐乐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除去给生哥做的小老虎枕头外,她陆陆续续做了衣服、帕子等,闲时把最新话的话本子拿去书铺交了,领了上月的稿银。
她自在安乐,做了点糖水提去府学的时候,发现生哥脸色不是很好,眉头也紧蹙着。
问他怎么了?
瑜生蹙着眉,自己也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提着,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说完又笑笑,怕秾秾担心,摸摸头说:“可能是我想多了,仔细琢磨,也没什么奇异的地方,自然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大事。”
今秾点点头,“生哥晚上好好睡觉,不要熬夜,安心养神,什么也不必想。”
至傍晚时分,昏迷一夜又一日的天子终于醒来。
醒来第一句话是:“秾秾……”
他说话声音沙哑,低沉,仿佛只是睡迷糊了随意脱口而出,守在床前的丞相竺情却瞬间眯起了眸子,心中某个地方忽然警觉。
那日惊鸿一梦,梦中的那个柔软而美极的姑娘,似乎也叫秾秾?
是巧合,还是?
他低声问尚未醒神的天子:“什么秾秾?”
天子下一秒睁开了眼睛,见到竺情清醒了过来,没有回答,转而要了水喝。
竺情知道,再问也无法从天子口中得知答案,若是继续追问,恐怕还会引起天子的警觉,只好将问题藏在心里。
天子喝了大半杯温开水,感觉稍微有些精神了,宫人又伺候喂食喝药,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他精神虚弱,困意上来,又睡了过去。
紧守一旁的众太医一一上前把脉,感觉脉象虽还显虚浮,但已经平稳很多,总算放心下来。
天子其实没有完全沉睡过去,他精神虚弱,极其难受,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间想起了书呆子生病的那段时日,他到书呆子身上,替他受了不少罪,也得了某个温柔到极致的姑娘的细心照顾。
倘若此时病的是书呆子,恐怕坐在床前守候的就是她了。
他在梦中,梦见了秾秾握着他的手,哄他吃药喂他喝粥,哄他快快好起来……
所以醒来时,才下意识脱口而出喊了一声秾秾。
那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可惜,听的人不是她。
竺情吩咐宫人和太医在陛下床前伺候,片刻不得离人,才在宫门落锁前出宫。
他坐在轿子上,脑子里一直回想起天子刚醒来的那一幕。
究竟是他也梦到了一个叫秾秾的姑娘,还是只是睡糊涂了随口说出的,那个夜晚,那个梦,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感觉像是真实发生。
……
钟离隐也做了个梦。
他记得自己受了重伤,危在旦夕,也隐约听到众将士和军医着急慌忙的声音。
只是片刻后,陷入完全的昏迷,再听不见任何声响。
但不知为何,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光亮,他顺着那道光亮走进去,忽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好似是一个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