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抬头要拒绝时,见牢里那个抱着少女的男人眉眼如淬了墨一般,看过来的目光不容置疑,带着一股沉沉的压迫感。
他在牢中见过最穷凶极恶的逃犯,也不曾见过这样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狠厉,好似一张手能将人撕成碎片。
狱卒抖了抖身体,不敢再看那双眼睛,眉眼垂得极低,姿态卑微,“小的知道了,一会儿就给您买来!”
跑出牢房的时候,狱卒狠狠在原地喘息,呼了一大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那个书呆子他昨日就见过,一个斯斯文文很是瘦弱的书生,一看就是个大好人,讲理得很。
好好一个斯文书生,怎么忽然就变成了那副鬼样子,还是因为牢里那个姑娘他的未婚妻受了刑,才发疯?
狱卒安慰自己,这个书呆子听说是府学里一等一的学子,今年院试的案首,小试三元案首在身,这样的人不一定会折在这里,没准哪日就飞黄腾达,还是不宜得罪,他就当做个好人!
过了一个时辰,狱卒把煎好的消炎疗伤的汤药送过来,还有一瓶专擦外伤的药膏,甚至还买了些饭食。
他看着那个男人静默深沉的背影,讨好地将东西放到一边的石桌上,“我还给您买了吃的,您看饿不饿?”
男人嗯了一声,让他出去。
狱卒不敢耽误片刻,一句话也不敢放就跑出去,把牢房锁了。
汤药应是药房里煎好的,尚有余热,他将少女抱在怀中喂她喝药。
许是汤药苦涩,只是稍稍含了半口,她就蹙着眉紧闭着眼睛再不肯吞下。
钟离隐无奈,想起书生总叫她秾秾,就低低轻唤了声“秾秾。”
“乖乖把药喝了。”
“秾秾……秾秾。”唤到第三声的时候,总算哄着娇气的小姑娘把药喝进去了。
喝完药便要给伤口上药,否则再晚发了脓就难以处理了。
前面只是稍稍掀开衣裳查看伤口,现在却要亲手给她涂药。
男人脱下自己的外袍拢成一圈遮挡,以防止这没有半点遮掩的牢房外面的视线。
怀中少女环在他的怀中,擦药前,他静默地看了她的脸数息,忽而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道:“按理,我看了你的身子,应当娶你为妻。”
“然而我不知是梦,还是现实,在梦中我无法娶你,在现实,你是他人的未婚妻,我不过是借他之身的一缕游魂,亦不能娶你。”
他轻叹一声,“得罪了。”
然后轻轻地脱下她的衣裳,在每一道伤口处细细地涂抹药膏,不错过一丝一毫。
待擦好后,才将她衣裳穿上。
转身时,看到桌上的吃食,那个狱卒是个识相的,买来的吃食是肉糜粥和几个馒头,他将少女抱在怀中,生疏地拿起碗和汤匙,要喂她吃下。
但少女蹙着眉头,怎么也不肯喝下。
他只好用大掌在她背脊没有受伤的位置轻抚,这是一种医学上安抚人的手法,他从军医那里学来的,据说在人惊恐不安之时,在背脊处从上轻抚到尾脊骨的位置,可大大缓解,安抚人心,女子比男子更加受用这样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