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蕴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那时起,她就打定主意同梁丰分手了。她朝电话那头的男人嗤笑一声:“谁给你的权力命令我?我不喜欢别人命令我。”随后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不是不想在兄弟面前丢脸吗?我就不让你得偿所愿。
交往半年后,她同梁丰提了分手。
半年的时间看似不短,但在许知蕴的叙述里,也就只有两三分钟罢了。许知蕴尽量让自己的叙述显得轻松点,她没具体讲述梁丰刚刚朝她说的话,也没有将当年恋爱时的不愉快经历细细道出。其实过了好几年,那些关于相处细节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晰。现在想想,似乎那些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但在当事人看来,却是层层叠叠的重压。
“就这样。我和他分手了。”许知蕴说完,喝了一口水,“分手后他还想找我,都被我躲开了。”
但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遇见。
程烨然能从车内后视镜里看见许知蕴的神情。她说这些的时候的确显得很平淡,似乎说的只是“小学上课因为讲小话被老师抓包”之类的事情。
但他也很清楚,这样的创伤是免不了疼痛的。
“是他的问题。”程烨然说,“你很好。”
车子又过了一个红绿灯,再转过路口后直行,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路灯的光温柔地照着前方,把一切事物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你很好,这样的好,是不需要去无条件迁就别人,也不需要被拿来比较的。我曾听说有位小姨,事业很成功,但是是不婚主义。有人劝她结婚,说她这么好的条件,能配个更优秀更成功的男人。你猜我小姨怎么回答的?”
许知蕴来了兴趣:“怎么回答的?”
估计是因为早就知道答案,程烨然有些忍俊不禁:“她说,‘我管我和他配不配得上,那又怎么样?我的资本不是拿来给你们配来配去的。’挺霸气吧?”
许知蕴都能想象到那位小姨说这话的神态了。“确实挺霸气的。”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挺好的。我是一等一的好人。”
不仅是好人,吵架也很厉害呢。程烨然回想刚才的场景。他同他们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周围声音的干扰,对于他们的谈话——或者说是争吵内容,其实听得并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但他仍然看出来,许知蕴的嘴皮子功夫十分了得。
很伶俐的一个人,看起来挺斯文,却在关键时刻很是硬气。或许还带点阴阳怪气。
“程烨然。”被他想着的人忽然问,“你会和人吵架吗?”
“当然会。”
从小到大,其实他同他哥吵得最多。
“那胜率怎么样?”
“嗯……比较低。”
程烨熙骂人喜欢引经据典,每次程烨然跟他理论,程烨熙都要在话里加入一大堆中外典故,肚子里没点墨水还听不懂。有时程烨然同他吵着吵着,忽然就开始思考这人先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思考来思考去,这架自然就吵输了。
许知蕴哈哈笑起来:“看不出啊。我看你刚刚挺厉害的,很有风范嘛。”
她的笑声并不像小学里被过分使用的比喻句一样,是“银铃般的”。那笑声很是肆意,有点不优雅,还有点哑,但却织成了一条美丽的调子,在人的心里轻轻回荡着。
◎去延桐旅游吧!◎
许妈妈寄来了一箱的快递。寄出地点是希腊。
快递员上门的时候,许知蕴很是吃惊。毕竟这箱子确实很大,看起来也沉甸甸的。
帮她将箱子搬进屋后,快递员就离开了。
许知蕴把自己正在看的下饭剧关掉,从客厅茶几下的置物架里拿了一把剪刀,咔嚓几声就把透明胶剪开。
箱子里东西很多,但都被包装得很结实。有从集市上淘来的杏色陶瓷杯、也有一大袋耳饰与手镯,金的银的宝蓝的都有。许知蕴很喜欢里边的一个手镯,上面的橄榄枝花纹很复古。箱子里还有个牛皮纸袋,打开一看,都是烫金的明信片。有些明信片上附了店主的签名,有些则是空的。另一个透明的袋子里则是各式各样的冰箱贴,还有个做工精致的雕花盒,一打开,是白金的月桂花环头冠。
还有个灰不溜秋的塑料袋,许知蕴想用手撕开,但撕不动,只好再用剪刀剪开。
里边是好几件衣服。
许知蕴想,或许除了那一堆杯子,这也是重量的来源:灰白黑三色同款的羊毛开衫、重工刺绣披肩、还有几件各色格子的印花度假裙。
她把其中一件白色的裙子拿起来,在窗边展开。阳光落在这条洁白的裙子上,晕染出柔和的珠光。
她拿过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喂,小蕴,东西收到没有?”
许知蕴笑着说:“收到了收到了,我都很喜欢……只是你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衣服了?”
“在商场里面逛,看到合适的,就想给你买了。我手机里存了你的尺码,我是按着你的码数选的,你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许知蕴拿过开衫上身,照了照镜子,又拿过那条白色的裙子在身上比了比。“我觉得很合适。”
“合适就好啦,五一假期马上要到了,我记得你之前就说这个假期要出去玩,没错吧?穿点好看的新衣服出去啦。”
许知蕴是去年十二月时在家里的饭桌上聊到这个的。冬天,家里在煮火锅,暖洋洋的。许父许母高调宣布明年二月份就要去欧洲畅玩一圈,于是许知蕴说,自己五一假期也要出去玩。妈吗问她,要去哪玩呢?许知蕴啃着鸡爪,口齿不清地说,还没想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