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卿谣公主被送往荣朝为质乃黔成王赶尽杀绝之举,如今她留在凌州大营,或较别处更为稳妥。
“谁在那里?”
一道怒喝惊扰了凌月心中所思,躲藏不及,她只得挪动步履避开阴影,整个身形现露于浓浓月色下。
“是我,凌月。”她瑟缩着回应,暗忖不妙,江凌安定会因此加深对自己的怀疑。
守夜的将士看清阴影里闪现的凌月,不禁生疑,“凌月,你躲在那里做甚?”
营帐内二人听闻帐外动静,推门而出,大皇子厉声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回大殿下、大将军,是凌月。”
江凌安止不住对凌月近日的行为生疑,已经两次被人发现悄然藏身营帐外,意欲何为?
未及江凌安出声询问,大皇子提步而下,行至凌月跟前,声线凛然,“你在此处做甚?偷听……”
一语未完,凌月慌忙出声辩白,“回大殿下,我并未偷听。”
“哦?”大皇子疑虑甚浓,“不为偷听,那你藏身此处为何?”
凌月倏地奔至江凌安身后,珠泪横流,抬眸望着江凌安,哽噎难言,“我……大将军,我来寻大将军。”
江凌安凝眸沉吟,似难以辨清凌月所言的真伪。
记忆尽失、来历不明?这孩子近日来言行怪异,江凌安难免生疑。
心下倏又矛盾,正如大皇子所言,黔成王意欲赶尽杀绝。若凌月真是卿谣公主,亦算得身世可怜,再者……
形容与年纪全然不符,年方十八的少女,娉婷袅娜、面若桃李,怎会变作一名十来岁的稚子??
、水中月(四)
◎梦醒◎
且说昔日老军医提及得闲了便前往静心庵请灵慧师太引荐友人。
军营里大小事务一耽误,昨日翻看时历,方知已逾半月。
老军医深知凌月身上所中蛊毒拖延不得,遂次日欲上不积山请人。
翌日朝晨,江凌安吩咐顾柠领人送老军医前往静心庵。
荣朝大皇子至边塞凌州犒军已近一月,今日便要启程回京。江凌安点了十数名亲卫,护送大皇子一程。
凌月近日对江凌安依赖异常,几斤寸步不离。
奈何江凌安军务繁忙,她只遗憾不能与江凌安同吃同住。
江凌安春风和气,细致入微。时日渐长,凌月乐在其中。昔日梦境时而蹿出,直叫人心神荡漾。
得知江凌安今日护送荣朝大皇子回京,天将微明时,凌月便早早起床盥洗,打理妥帖遂出了营帐,侯在军营门口。
“将军,我想随你一同前去。”凌月微微仰首,抬眸望着江凌安,眼中饱含期盼。
凌月头上裹缠的纱布早已拆去,伤口结了痂。仔细了方可瞧见那块被扯掉的头皮已重新长出嫩肉,掩藏于黑鸦鸦浓密的卷发里。
江凌安骑在马上,略微俯身,距离凌月近了些,斟酌着语气,“听话,老军医去了静心庵请人,你且同阿兰侯在军营。”
他脖颈处的齿印未及消退,隐约从领间露出一片淤痕。
前日,大皇子无意间扫过那片瘢痕,方还玩笑一番:不知情者见了,怕是要误会江凌安府中藏着一位了不得的厉害夫人。
凌月缄默不言,倔着脾气连连摇头,视线火燎一般钉在江凌安脸上。眼圈儿渐而绯红,不由的满眼又滴下泪珠来。
江凌安见她如此光景,心生不忍,遂飞身下马,身形略微前倾,“凌月,难道你不想祛除蛊毒?”
大皇子长身玉立,于马车旁同几名眼熟的将士低声说着话。此刻见状,遂朝江凌安缓步行来。
“凌安,你这提前当爹的作何感想?”大皇子神采奕奕,朗声调侃。
江凌安颇为无奈,却形容温润。
大皇子轻笑出声,“瞧你这神色,必是乐在其中。本宫倒觉得你当早日成婚,找人生个闺女,指定能让你宠出个无法无天的大小姐来。”
凌月听了这话,忙抬眸瞧去,打量江凌安眉间神色。
但见江凌安略微一摆手,对大皇子的玩笑一笑了之,未尝多言。
大皇子见江凌安似对成婚一事兴致不高,眼角噙着笑,道:“本宫出行前,无意间听闻父皇提及,欲将三妹高宁公主赐婚于你。话说当年镇守凌州的诸葛禹老将军战死……“
群龙无首,边塞将士一时失了主心骨,正临边塞告急,建安皇帝欲派人前往接任,却是无人敢上前领命。”
满朝上下,众人皆知凌州城难守,那黔宁王骁勇善战暂且不提。仅是黔朝军中那一队傀儡军,便能叫大荣朝上下官员闻风丧胆。
大皇子提及此处,似有些感慨,“那年你少年成名,高中探花,正是春风得意之际,大半个昀京城的夫人、太太都欲招你为婿。谁曾想你竟然自请至边塞凌州为守将。实则,父皇早已生出一份赐婚的心思。”
江凌安的父亲是个文人,仕途悠闲,母亲文阳公主于万千宠爱中长大,与驸马情深,自愿意江凌安闲来吟诗作赋,远离刀枪剑戟。
奈何江凌安自幼热爱舞枪弄棒,幼时常同大皇子偷溜进军营,托人教授武艺。文阳公主与驸马爱子心切,未尝劝阻,自随他去了。
未曾想江凌安十五岁时,文阳公主病世。驸马与公主琴瑟和鸣,忧思成疾,数月后亦郁郁而终。
往后数年,江凌安收敛心中浮躁,拜师潜心学业,算得不负父母昔日期许。
二人自幼相交甚熟,言谈之间亦不再拘泥于礼仪规矩。江凌安沉吟半晌,遂出声打断大皇子。
“大殿下勿要再拿微臣玩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