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成王宠爱良妃,因而意欲立良妃之子为储君。然依照礼法,古今先例皆为立王后之子——嫡长子为储君。若嫡长子品行不端,或可废。
然黔朝大王子宅心仁厚,堪为众王室子女之典范,黔成王并无由头将其废之。
黔成王因良妃之故,偏爱良妃之子,而无意立嫡长子。然因忌惮王后母家势力,故而迟迟未行册封之礼。
再者,朝中重臣多言,嫡长子乃天选储君,不宜违背祖先之意,改立良妃之子。
黔成王进退维谷,索性将大臣的奏章一律“留中”,既不答复,也不发还,欲缓些时日再作打算。
王后党与良妃党就此争执数年,至今尚无满意结果。
凌月今日前往丞相府,意欲开诚相见。她就此事反复思虑,最妥之法,乃求见王后于氏,然后宫妃嫔,岂是寻常人可轻易见得?
再者,王后素来与国师并无交集,凌月倘或冒然求见,恐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国师有话不妨直说,无须同本相故作高深。”于时政嘲讽道,“本相可不吃你那套阿谀奉承。”
凌月哑然失笑,昔日东厂提督太监何植被人弹劾阿谀奉承,今日竟轮到国师身上。
“于大人,晚辈知大人素来看晚辈不入眼,然今日之事,晚辈乃诚心为之。还请于大人放下往日成见,听晚辈详细道来。”
于时政适才察觉国师今日言行异样,宛若换了个人一般。思及于此,他适才略微敛去面上的不耐与鄙视之意,语气亦随之缓和。
“恕本相眼拙,国师今日所言所行,本相不甚明了。”
凌月莞尔,“于大人莫急,晚辈此次前来,意欲请大人于王后娘娘跟前提携一二。往后立储一事,晚辈必当竭力相助。”
“此话怎讲?”于时政凝眸觑着凌月,“据本相所知,国师一向与良妃一党亲近,意欲扶持良妃之子为储君。”
凌月不禁暗忖:云飞翼昔日究竟做了何等见不得人的事,竟使这位丞相大人视之如敝履。
“倘或晚辈承诺助嫡长子登上王位,于大人能否帮晚辈攀上王后娘娘这条线?”
于时政愈加猜不透国师今日之举,“国师请讲。”
凌月颔首,正欲详尽个中缘由,“于大人,您对黔朝掌权者炼制傀儡用作战争武器一事,如何看?”
于时政剑眉高竖,厉声道:“有违天道。”
凌月闻得此言,心下倏尔松懈不少,她先行探得朝中众多官员曾谏言反对炼制蛊毒,然不敌国师巧舌如簧。
在此之前,朝中大半官员皆为黔宁王在位时所任。黔宁王统治期间,这些官员可曾提出反对,或是因何缘由而对此恶行视而不见?
凌月试探着问道:“大人两朝为官,昔日黔宁王在位时,大人可曾出言相劝,言及炼制傀儡一事有违天道?”
于时政露出悲凉之色,倏地长叹一声,“何尝不曾谏言,然先王英勇好战,并非能听进臣下谏言之人。昔年数名朝中老臣因此谏言,或被贬或流放。更有甚者,因着谏言一事被安上谋反罪名,祸及九族。”
“本相原以为,大王即位,傀儡一事或有转机。岂知国师以一臂之力,竟将傀儡一事推崇至巅峰,较之先王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月适当提醒,“于大人,您可曾想过,黔宁王昔年旧疾复发而崩,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于时政怒目圆睁,“国师,何出此言?”
凌月莞尔,“于大人当真不知个中缘由吗,或是佯作不解试探晚辈?”
于时政最见不得国师这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国师此番造访究竟所为何事?若无意相告,本相便要遣人送客了。”
真是个急躁的老头儿,凌月不禁腹诽。
“于大人,晚辈早已言明来意——商议如何协助大王子争夺储君之位。若不详述个中缘由,于大人未必信任晚辈,又何谈王后娘娘的信任呢?”
于时政沉吟半晌,顿觉在理,略微颔首,沉声道:“国师不妨详细道来。”
凌月娓娓道来,“黔宁王之死,或有蹊跷,恐为黔成王与国师合谋而为之。”
一语方了,于时政瞠目结舌。
凌月视而不见,继续道:“再者,撰改《闺德图记》一事,实为良妃命人所为,意欲宣扬其品德高洁,母仪天下,实为万民之福。红衣小儿散布谣言一事,实乃晚辈所为。”
于时政一时怔住,眼前之人所传递的信息量过于庞大,让他难以消化。
凌月并未打算给他时间慢慢消化,继而抛出最后的一枚惊雷,“于大人,晚辈并非阉人,更非众位口中或艳羡奉承、或鄙视谩骂的国师。此番前来,实为除尽炼制蛊毒之人,让傀儡从黔朝军中消失。”
于时政倏地跳起,远离凌月数步之遥,抬手指着凌月,颤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凌月一抖袍袖,慢条斯理地宽慰道:“于大人无需惊慌,晚辈前往黔朝王庭,实为除尽奸佞,还黔朝王庭一片清明。晚辈深知于大人不屑国师所为,不妨告知大人,那位国师早已身死,无力再为黔成王谋有违天道之事。”
言及此处,凌月缓缓靠近于时政,“于大人,可还记得那位卿谣公主?”
于时政惊愕不已,“你……”慌乱间打量凌月一番,更觉不可思议,“卿谣殿下……昔日送往荣朝之际,自行逃走,国师四处捉拿,回朝禀报殿下早已身死异乡,大王遂不再命人追杀。你不会是……”
一语未了,凌月冷笑一声,而今她才知悉,云飞翼当日曾有过良心发现之际,竟禀报黔成王卿谣公主已身死异处,无怪乎往后并未碰上黔朝中人搜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