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立冬点点头,遂作罢。
晨食进到一半,佟暄的房门终于开了,他拎着个包裹放到桌子上,众人纷纷傻眼,不解地看着他。
“阿暄,这是做什么?”佟立冬开口问话。
“爹,娘。”他恭敬地垂手,立在一边,“乡贡在即,我想最后加把劲儿,争取考个好名次。为了把路上的时间节省出来,我打算乡贡结束前都在书院借宿。”
他这一说,佟家人自然是支持的。他们知道这个儿子有志向、有才学,也都盼着他日后能够通过科举,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陈玉珠打开他的包袱查看了一番,又去给他添了些东西带上。佟雪抱着他的腰,一直黏到家门口,方才依依不舍地放手。
他拍拍佟雪的头,“小雪儿,替哥哥给你乐乐姐传句话。”
他知道范灵乐不识字,无法留信,便只能托妹妹传口信。
“嗯,哥你说。”佟雪睁着她的大眼睛点头。
“就说:“抱歉,祝她日后……幸福美满‘。”
“哥,祝福的话为什么要说’抱歉‘呢?”佟雪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
佟暄捏捏她的脸,“你这么说就对了,她自然会明白。”
“哦。”她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这两个大人打的什么哑谜。佟雪向来很听哥哥话,便也不多问。
佟暄踏出院门,回头看了眼隔壁紧闭的范家大门。
昨夜挂上去的灯笼已经熄灭,在空中一晃一晃。
他紧了紧肩上的包袱,踏着朝阳,头也不回地往巷子口去。
佟暄出了巷子口,往西边拐去,恰此时,东边街头不远处,一列浩荡的队伍往葫芦巷口缓缓走来。队列最前方走着张媒婆,穿一身喜气洋洋的红,帕子甩得晃晃悠悠。身后的脚夫们扛着朱木大箱子,从巷子口鱼贯而入,最后随张媒婆,停在了范家的大门前。
这轰轰烈烈的阵仗,引来不少邻居围观,大家或驻足观望,或从二楼探头探脑,往这边瞧热闹。
张媒婆迈上台阶,敲响了范家的院门。
“范老板,开门呐,是我!来接喜事啦!”
好半晌,门方才打开,范屠户结实的脸出现在门缝中,一双牛似的眼睛满是警惕。
张媒婆瞧他这紧张样儿,只觉好笑,张开大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冲上来俩脚夫,“砰”地一下把门推开。
范屠户被门打了个趔趄,连张媒婆也脚一歪,差点没跌倒在门前。
那些脚夫们立刻杠上箱子,蛮横地就往院子里面抬,不多时,原本就狭小的范家院子立刻就被这些箱子占满了。
“你……你们……”范屠户气得嘴直发抖,“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张媒婆顺势就迈进门槛来,满脸堆笑,嘹亮的大嗓门一嚎:“范老板,恭喜恭喜呀!贺知县来给你家下聘礼啦,你们家乐乐,真是个有福气的!”
范屠户看着这满院子的箱子,只觉脑袋嗡嗡作响,霎时天旋地转。
他都还没有应下这门亲事呢!有这么下聘礼吗?这根本就是在强娶!
范屠户气得肩膀抖,手也抖,心里头又怒又惧。
“出去……都给我出去……”他手哆哆嗦嗦指向大门,下起了逐客令。他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勇气,竟然敢跟知县派来的人叫板。可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把聘礼抬进家门,街坊邻里可都看着呢,以后该怎么想他家乐乐?和吴家的亲事又该怎么办?!
见范屠户气得脸都青黄了,张媒婆怕场面闹得太难看,连忙就要上前劝解,“范老板呐,您听我说……”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少女的怒音传来。
众人转头,却见一俏丽姑娘站在堂屋前,一身缥碧色麻衣盖不住她那夺人眼目的美色,乌发如云,雪肤红唇,墨黑的杏眼怒瞪着,里头燃着簇簇的小火苗。
怒扔聘礼
那站在堂前的少女美目怒睁,虽是气势汹涌,却依旧叫人赏心悦目。
张媒婆一见范灵乐,打从心底里高兴,脸上的笑竟是多了几分真心。这水灵灵的姑娘,谁见了可不爱?要不说知县儿子看上了?就这副生气的小模样,都叫人疼惜得紧。
“哎呀,这就是咱家闺女吧?瞧瞧瞧瞧,真个天仙儿似的人物,范老板你呀,上辈子积了德的,能得着这么个好闺女。”张媒婆扯着帕子咯咯笑。
范灵乐没空理会她的奉承,手插着腰,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有你们这样求亲的吗?连议亲都还没有,直接就把聘礼往别人家里抬?!”
“哎?”张媒婆嘴一撮,眼睛朝范屠户轱辘,“怎么没提亲?早提了的呀,范老板你可是知道的啊。”
范屠户跺脚,“我不是都说了嘛!乐乐已经和吴家……”
“哎,范老板!”张媒婆忙转移话题,“不管怎么说,现在知县来你家下聘了,这门亲事就算是这么定了。范老板,你家乐乐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啦!”
她笑呵呵捏着帕子,拍拍范屠户的肩,“人家贺公子可是明媒正娶,要把你家乐乐抬回去做妾的!你说说,这种福气,别人家求都求不来呢。”
做妾?!范灵乐眼珠子瞪得浑圆。爹爹可从没说过,那贺钟鸣竟是要讨自己做妾!
张媒婆嘴上说着恭喜,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确:别不识好歹。
范屠户僵在那儿,一下子没了主意,他不想答应,可又拒绝不掉,急得眼睛都逼红了。
范灵乐气不过,提着裙子三两步冲过来,瞄准一个朱木箱子就要去搬。搬了两下没搬动,她干脆地打开一排箱盖,俯身去捞里面的东西,直冲到院门口,“唰”地就往外头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