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伤,他的脖子……还有脸上……”
“如果表现不足够好,比如不能说出有用的情报等等,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拉斐尔回答,“这也是很正常的。”
“这和我们说的不一样!如果都是你的错,他能交代出什么?”玛尔斯感觉自己的胸腔里有团火在烧。
“这场戏需要真实。”拉斐尔说,“否则我们所做的都是无用的。”
“你想要多真实?每个人都在配合你的这场该死的、愚蠢的表演!无辜者为此受难,皇室为此说谎,母后坚信着你的判断,我也配合了你……可这么多的人相信着你,到最后,我们什么都没有等到!”玛尔斯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话全都说了出来,“真是荒唐无比……”
“如果你认为我是错误的,当时你完全可以做正确的事。”拉斐尔偏过头,盯着玛尔斯的眼睛,“现在太晚了。”
玛尔斯愣住了,他慢慢地将视线转向刑场。在他与拉斐尔争吵的时间离,那两名士兵已经在犯人带到了绞首架的下面。
“停止,已经足够了。”玛尔斯脸上的神情彻底绷不住了。
“来不及了。”拉斐尔轻声说。
确实来不及了。戴着黑色礼帽的审判官已经按照流程大声宣读着台上罪人的种种恶行。
“战争的发动者,宣扬反人类、反帝国、反教廷,改组并建立亚兽人反动组织,野心勃勃地试图在圣维亚大陆上建立以亚兽人为首的新秩序,企图抹杀圣维亚人的生存空间。在人类圣战中犯下绝对不可饶恕的罪行,迫害成千上万的帝国人民……”
台上的审判官神情激动,每说一字脸上褶皱的皮肤都随之颤抖。
掌声雷动,看台下的人也同样兴致勃勃,要知道这种皇室亲临级别的公开处刑可不算常见。
“刚出炉的热玉米、热红薯,热玉米、热红薯!”
“居然是绞刑,不是断头。看来神明使者还不算贵族!”
“王子殿下们真是长得俊美!不过我还真好奇这个神明使者长什么模样!”
“还是让他快点下地狱吧!然后光明神保佑该死的战争能够快些结束就好。”
现场所有人似乎都处在一个接近沸腾的状态中,虽然他们身份不同、态度不同、关注点也不同,但是他们都在等待罪恶被制裁的时刻。
那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没人能与之作对,高高在上的皇子也不行。
这就是所谓民众的意志。
什么表演,什么埋伏,什么设局……真假这种事从来都带有两面性,对你来说是谎言,对另一个人来说恰恰就是目的所在。直到这一刻,玛尔斯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错了,他或许从未弄清楚过拉斐尔·萨尔菲德真正的想法。
“停止行刑,立刻!马上!”玛尔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行。”拉斐尔很直接拒绝。
“为什么不行?这是我们说好的!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从头至尾根本没人打算救他!”
“不到最后一刻什么都证明不了。”
“你疯了!”玛尔斯感到不可置信,他不想再和拉斐尔理论,转身向绞刑架的方向大吼,“停止!停止行刑!”
周围的属官都被吓了一跳,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他们有些懵,不知道要不要采取行动。
“听不见吗!停止!我说停止!停止!”玛尔斯用力呵斥。直到看清他那张阴沉到狰狞的脸周围的人才彻底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慌慌张张忙碌起来想要叫停台上的绞刑。
“没用的,他们不是你的人。”拉斐尔目不斜视,毫不理会自己皇兄的失态,仿佛早就预料了所有,“结束了。”
太阳升到最高点,脚下的板被猛地一抽,身体下落……
改进后的帝国绞刑很人道,没有多么血腥激烈的场面,无声无息间就已经执行完成了。
掌声再次响起,表演如期谢幕。
玛尔斯怔在原地。他觉得耳边一片空白,什么情绪也没有。他想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一定是做梦,不然怎么会走到如此地步。一分钟之前他甚至都还有着改变结局的能力,一切都应该按着他规划的步骤进行才对。希恩身上是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他很清楚这一点,所有他才会无视拉斐尔的所作所为,装出一副被母亲压迫无可奈何的模样,默许这场绞刑的发生。他当然想相信一个人,可这不容易,他必须小心翼翼。他承认自己是一个狡猾的人,一个胆小的人,可君王就是这样啊,不然他该怎么坐稳在宝座上?这是为王的生存法则啊!
道理是道理,但是他唯独忘了自己还没做好失去所爱的准备。
玛尔斯盯着绞刑架,犯人的尸体还挂在那里。几分钟过去了,颈椎一定会断裂,死因大概是窒息……人一定是没有救了。
他终于感受到了难过,麻木和疼痛充斥着全身。他想蹲下,想发泄,想流泪,可周围都是他的臣民,他没法做出任何纾解自身痛苦的动作……不仅如此,他应该露出微笑,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意气风发地发表一长串的慷慨陈词,再博得一众好感与人心才对。
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完美的“王”之间还有很大差距,光站在这儿就已经是在硬撑了。
“看来没有鱼上钩。”拉斐尔忽然开口,“他是清白的。”
“你认为这个结论还有什么意义吗?”玛尔斯盯着拉斐尔,“你夺走了他的性命。”
“我听出了痛苦、愤怒、怨恨、悔恨……您打算将这些发泄到我的身上。向自己的兄弟复仇?”拉斐尔问,“他有如此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