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就并不真心实意。
“那是,”叶舟却得意一扬眉,又把视线转到了季远之的身上,“这位是?”
“在下药谷季远之。”
“季远之?”叶净皱眉。
随行在叶舟身侧的两个小丫鬟怯怯地跪在书房里,春风点头称是:“那人是这么说的,二少也没多问就带着人回府了,现在正在他房中闲聊。”
“奴和春风姐姐方才出来的时候看二少同他还是处的挺好的,便也不敢多问。”
秋月小声说完悄悄看向坐在案几前的叶净。
到底是兄弟俩,叶净和叶舟的五官差的并不大,只是叶舟更肖似大夫人,眉眼带着点柔和,脾气又好,没什么架子,丫鬟仆人们都爱同他相处,叶净则更肖似前任家主,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看着便不是很好亲近。
叶净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秋月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噤若寒蝉地低下头,呼吸都放轻了。
“二少同他们聊了些什么?”叶净又问。
春风更小心了:“便聊了聊岭东的吃食及适宜游玩的地方,那位秦公子瞧着同二少私交甚笃,”
“倒是没想到,”苍老沙哑的声音说,“二少竟同静王也有渊源。”
年纪稍小的秋月诧异地抬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总是神出鬼没的管家席书竟然出现在了书房里,手里的茶盏还在往上冒着热气,他敏锐地觉察到她的目光,因为烧伤留下的疤痕而显得颇为怪异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慈爱,仿佛在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你俩下去吧,”秋月听见他说,“可得好些照顾二少爷。”
不知怎的秋月打了个寒颤,春风倒是老老实实地点头称是,起身时拽了一下还有些懵的秋月,领着她悄声退了下去。
席书手脚麻利地倒好一盏热茶放在叶净手边,叶净握着笔没动,自顾自地出神。
“大少是在担心吗?”席书贴心地问,“担心二少同静王的私交?”
“我不担心这个,”叶净却说,“阿舟打小就聪明,性子又好嘴又甜,待人也宽厚,少有人不喜欢他,早年离家闯荡的时候同静王结下私交不算奇怪。”
席书不以为然地一笑:“大少也将二少爷想的太好了些——那叶大少担心什么?静小王爷只是路过罢了,武林大会在即,珏碧玺事关朝堂之事,小王爷不可能不管,至于其他的……”他话中有话,暗藏玄机,“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儿了,你看这些年不都好好的吗。”
“只要大少你不想,谁会去翻这笔旧账呢?”
“……”席书看不见叶净的表情,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片刻的悔意,然而这点悔意只片刻就消散了,他听见叶净淡淡地说:“也是。”
“可能是近日思虑过重有些想多了。院中那棵苹果树,我记得是阿舟七岁那年栽的,他幼时长得总比同龄人慢,七岁了还是没长多少个,矮矮小小的一团,又有点胖乎乎的,穿着青色小褂子时候就像一个青团,那日我在房中温书,他就蹲在我屋外,身上脸上都是泥点子,拿着小铲子吭哧吭哧地挖,我听见动静快步走出去刚要训斥他,就看他仰起头同我说……”
七岁的叶舟仰起头的时候,那双眼睛和早逝的母亲一模一样,叶净本就心烦气躁,板着脸刚要骂,就听见他雀跃地说:“哥哥,我给你种了一棵苹果树!夫子说苹果有平安的寓意,那我送你一整棵树,你以后都会平平安安的了!”
那半句训斥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在叶舟清亮的双眸下溃不成军。
母亲是生阿舟时候难产没的,因此叶净对于这个同母同父的亲弟弟感情一直很复杂,虽然长兄如父,但偶尔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没有弟弟就好了,如果没有弟弟,娘亲就不会死在产床上,父亲虽严厉,脸上优势也能看到笑容。
然而这一刻他突然便释然了。
自那日起,他开始和寻常人家的兄长一样会给脏兮兮的小叶舟擦脸捏鼻子,在街头巷尾小贩的叫卖声中抱着他穿过涌动人潮。
小叶舟也会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柔软圆润的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含糊不清迷迷糊糊地喊“哥哥”。
那些场景历历在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小叶舟的模样了。
席书静静听着。
叶净讲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实在是心浮气躁,索性搁下笔:“罢了,我去小院看看——岭东名单我已拟好,席叔你直接带去交给你家姑娘便可。”
席书见惯了他总往小院跑的模样,也不意外:“大少慢走。”
叶净便风卷残云似的匆匆走了,因为太过匆忙连袖口沾上了点墨迹都没察觉。
席书同他联系也有几年了,多少能摸到点他的性子,等从叶舟小院那边出来的时候,叶净总免不了要后悔一段时日,然而他的后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待叶舟的拳拳之心不算作假,但有时候又格外狠毒。
席书想起数年前他和姑娘曾经有过一场对话。
“姑娘怎么确定叶净会上钩?”
他总是愚笨的,不管是数年前还是现在,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总是不懂,所以万事都慢了一拍,当年火场中也只救下了姑娘一人。
年轻的女主人坐在灯火下,身上是鹅黄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简简单单地用一根乌木簪盘在脑后,余下的一部分留在了颈侧,温婉又娴淑,没有半点时间留下的痕迹,席书偶尔看着她总有种错觉,仿佛下一秒殿下就会从外面走进来笑着同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