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书是假的,他同样也知道。
早在某个平平无奇太阳照着玻璃窗的日子里他就知道了。
更何况,现在也很好,不是吗?
他放下了手。
“我真的会想你的,”他这样说话时,微微上挑的眼睛也平折下来,看不出来原本是明显的双眼皮了,季柏放柔和了眼神,“要是可以,真想一辈子把你放在我身边。”
“这句话同样也适于我对你说。”郑乐于有些放松地往后倚了下箱子,他们俩的视线就齐平了。
又一次目光相对,季柏这才发现原来人真的能从眼睛里看出情绪。
大概有十秒左右,他才移开视线,说:“行行行,快走,再不走我就要把你带走了。”
“你说的不像是我要去国外过个春节,像我要去执行三年任务一样。”郑乐于无辜摊手。
“那这位接受任务的同志,请你准时登机。”季柏说话时还趁机在他背包上挂了个东西,眼疾手快的。
“是什么?”郑乐于其实能猜出来。
“现在别看,我走了看。”季柏回道。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等到郑乐于踏进机场的时候,他才下手往背包后面摸了摸。
——是一个陶瓷娃娃,q版的脸,黑色碎发,白白嫩嫩的,笑起来还露出牙。
简直和季柏一模一样。
在机场极高的穹顶之下,郑乐于同样露出了笑。
不支持的态度
国外不过春节,所以今年郑乐于过的除夕没有前几年有意思,但是起码不用在年夜等着总是会忘掉回家的郑单。
k州和a市是昼夜颠倒的两个反面,时差正好隔了十二个小时,郑乐于觉得自己只是来过个寒假,在这里毫无春节的气氛。
他初中的时候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几乎每个暑假都会来,甚至还收到过某个夏令营的邀请,在里面认识过一个巴西裔的朋友,后来那个笑起来像卷心菜的朋友还拿到了美国最高学府的offer。
k州的天气在冬季没有那么冷,但是阳光里也泛着较为淡薄的光线,有海滩的感觉。
郑乐于轻轻合上了手里的书,上次来住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退,连枕头边的草莓大福玩偶都规整地坐在属于它的位置,床底下放着的箱子有些落灰,里面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杂志,甚至还有初中的时候朋友偷偷塞在里面的dvd。
言女士不喜欢乱动他的东西,所以一切都井然有序,只有居住的痕迹现在在傍晚里显得昏黄起来,倒是很温馨。
这是某个度假山庄里的别墅,一楼下还有巨大的游泳池,在冬天看上去没什么用,夕阳使它波光粼粼。
现在这栋房子里没什么人,言女士不喜欢有人来打扰,所以连保姆也没有,现在她又和她的朋友们打球去了,大概要晚上才回来。
房子很大很空,也让郑乐于觉得不适应起来,寄宿生活对他的影响就是让他没那么习惯独来独往了。
——并且,他现在有点想季柏了。
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陶瓷娃娃。
房间里的指针逐渐要指向七点,在窗外的光线彻底熄下的一瞬间,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时分秒三针在重合的刹那又走远开来。
在地球的另一边,此时应当旭日东升,照在半融化的雪上,应该是很漂亮的景色。
季柏昨天和他打电话的时候还说a市又下雪了,赶在除夕的时节很巧,抱来院子里的兰花差点被冻伤,让他爸好是心疼。
而这已经是昨天的事了,今天在地球的另一边是大年初一,这里却还没有度过除夕。
好像这里的所有人都忘掉了这件事。
漂亮的灯光静静地笼罩着山庄里被遗忘的小片世界,楼下的游泳池现在泛着幽蓝色的光泽,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有车驶进了车库的声音,在月亮升起的时候。
郑乐于刚把书放在一边,要站起来,就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灯没有全开吗?”言辞和连棒球帽还没摘下来,一手按着灯,有些疑惑地说。
“我忘了。”他没想到他妈妈居然这么快就回来。
倚着房门的女人似乎有点疑惑地拿下了帽子,神色在半明半暗间有些看不清,只能看到后面暖色灯光里的家具,那里还有个巨大的电视机,沙发上还躺着睡着了的吉利。
“今天是除夕吗?”言辞和的大脑从一堆公事、没来得及处理的约会以及和朋友打球的输赢里转过来,这时候才想到,“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她弯起眼睛,话题却没有落在这上面,而是以极快的语速跳跃性地说道:“和我来书房一趟,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谈。”
语气很轻很柔。
窗外淡薄的云层一下笼罩了月亮,在合上窗子的同时,郑乐于看见了有另一辆刚刚停在外面的车驱动了,驾驶位的男人探出头来,夸张地拿着礼帽在车窗外挥了挥。
……按理来说他应该什么也看不到。
郑乐于合上了窗,语气有点淡:“好。”
“就在这里谈吧。”他嫌书房里墨味和潮味太浓,小时候每次躲在书架里偷吃冰淇淋的时候都对那个味道记忆深刻,长久以来落下了阴影。
在开口之前,他就知道言女士要问什么,从哥哥、学业或者是其他里挑出一个话题,都值得对方询问他的意见。
但是他猜错了。
这个叱咤商海半生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位细腻的母亲,她毫不介意地倚在门边,又一分钟的时间没有说话,最后才犹豫着开口:“我忘了今天是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