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江御面上点头,确认了於菟和明宵星君果然有仇,心里已经在悄然思忖着,如果故意在星君像前拜奉於菟,能不能惹他们双方各自显灵打上一架,好让他们两败俱伤。
“小公子若是参拜完了便随我入阵吧,”
敬玄挥袖,又加固了些笼罩在江御身上的胞衣,
“冰玉剑已在阵中,孰虚孰实,公子这便助我们寻一个答案吧。”
哀剑之声(二更)
江御步入敬玄仙尊的法阵,鷃蓝的涟漪荡开在他的脚步下。
羡阳擅火,敬玄则御水,他的神雾让人感到安然温润,不似羡阳仙尊的三昧真火那般极具攻击性,但力量却并不在羡阳之下。
敬玄所开的阵名为净身阵,入阵后连江御这般不通神雾的人都能看见湖色的灵气凝聚成青龙白虎之形对仗纷纭,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冰玉剑就被安置在法阵正中,如斩火之铁,遍体寒灰。
江御靠近时,那剑似乎嗡动了一瞬,但流露出的光芒太过微弱,和敬玄的神雾融为了一体,谁也没有看见。
江御伸手握住剑柄,熟悉的趁手感涌上心头,可他来不及深想,和冰玉剑的共鸣已然被不知名的力量生生掐断,沉重的利剑从他指间滑落,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像是冰玉剑的悲鸣。
江御拿不起它。
死物的泣泪之声被神雾卷去,化作星君殿中涤荡回溯的涣光。
阵外的季凌纾紧咬着下唇。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卡在喉咙间的不甘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同时握紧了拳头的还有蒋玉。
自蒋玉踏入法阵的那一刻,冰玉剑便焕发出耀眼的剑芒,如寒霜袭地,千山暮雪,肃萧而光芒万丈。
敬玄略略松了口气,抱着手看向季凌纾:
“你看,只有你师尊才能让那顽玉锻造出的重剑发出此等玉泉之声。”
季凌纾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盯着阵眼正中的蒋玉,
“……如果冰玉剑也有错认的时候呢?”
敬玄轻叹一声,脾气极好地笑问他道,“你不过和兰时一起过了一百八十年,你可知那冰玉剑跟了兰时多久?”
“……近千余载。”季凌纾咬牙切齿道。敬玄分明话里有话,暗示他在江御的人生中不过短暂过客。
“兰时历飞升大劫之前便在佩戴冰玉剑了,”敬玄顿了顿,继续道,“你没听说过一个传闻吗?传闻那冰玉剑是柴荣师祖为兰时仙尊炼造的。”
“……柴荣?”
“没错,飞升前名为柴荣的仙君,现在已是庇佑九洲明宵星君。你说是圣神铸造的圣剑更可信,还是你的直觉更可信?”
“你说我师尊的剑是明宵星君造的……?!不可能……师尊从未向我提过,我师尊和明宵星君究竟……?”
“我也不知。”
敬玄耸了耸肩,“那时我还苦于结丹,怎知他们这些仙尊之事。不过有记载可考据的是,兰时和柴荣师祖在飞升前确为同门师兄弟,我猜他们关系应当还算和睦,否则你师尊的命盘也不会如此得天道护佑。”
见季凌纾脸色越来越差,敬玄犹豫了片刻,还是又劝他道,
“你身为墨族圣子,能入金霞宗平安长大成年已是靠你师尊强改命格,当初你要求娶兰时,我曾悄悄为你们卜过一卦……你可知结果是,凶卦跃然。”
“可你当初并未反对…”季凌纾垂下眼睫,遮挡住瞳眸深处的狠戾邪气,“当初只有羡阳跳出来说我身份卑劣。”
“我并不在意你出身如何,”敬玄叹息道,“占出凶相后我也告知了兰时,但他不以为意,我也便无由多言。”
他顿了顿,又似揶揄地补充了一句,“你师尊向来把神谕当耳旁风,又一直是宠惯着你的,我本想当做没有占出过这样的结果,但见你今日这般,执念之深甚至要颠倒兰时的身份真假,才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什么?”
“你和兰时的缘分只能止于师徒之情,若再强求,只会是玉石俱焚。”
“那我师尊和柴荣呢?”
季凌纾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他是江御带大的,自然也随江御对明宵星君并无太多敬畏,否则也不敢在神殿内直呼其凡人姓名。
“你可看过我师尊和柴荣的缘分能有多深?”
敬玄闻声抿了抿唇,只道季凌纾到底还是刚成年的孩子,
“柴荣师祖已经成圣,天道与仙途无羁无绊,更无缘分可言。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让你纠结赌气,你师尊失忆刚好是一个契机,你也该好好理一理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天道说了算的。”
季凌纾冷冷道。
敬玄张了张口,见他现在的执念都直指那长得和兰时一样的凡人,便也没再多言。
与此同时的净身阵中,在蒋玉和江御的耳朵里回荡着的都并非敬玄所说的清泉仙乐之声,而是冰玉剑哀愠的悲鸣。
蒋玉所闻更甚。
手中之剑虽涌流着无尽的华光,那辉煌锃亮的忠诚却是为人所迫,他能感觉到冰玉剑对他的不平和疏离。
“对不起……对不起……”
蒋玉垂着头低声安抚它,
“我想办法…我一直在想办法,我会让一切物归原主,但现在我要先找到能依仗的力量……请你先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