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迹并不邀功,矜持道,“碰巧看到,感觉你应该会喜欢……”
秘书:是……咱费那么大劲,您又‘碰巧’了!
“我让我哥帮忙,他都没搞到!还骗我说早卖光了。”宁远激动的晃着券,站起身来拍了下人的胸口,“裴迹,你真神了!……嘿嘿……”
裴迹失笑,盯着人搁那转圈儿,“看你作品风格,似乎受他影响。”
宁远扭头回来看他,“你很了解吗?”
裴迹摇了摇头,谦虚道,“我对艺术一窍不通。正好明天跟你一起去参加,也算接受熏陶了。另外,外展的活动也已经安排好,拍卖场,你还可以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作品。”
宁远躺进人沙发里,睨着裴迹,美滋滋的笑。
他似乎并不为今晚的小插曲而烦恼,甚至都没有为裴迹反常的英雄救美而多想……那亮盈盈的眸子里,写满了明媚,还有一抹“嗯哼,裴迹你真懂我”的意味儿。
——今晚没吓到就好,还挺好哄。
裴迹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心真大。
心大的后果,就是……
拍卖场上,宁远举完价格牌儿,笑着去摸钱包时,发现风衣口袋空空如也。被割开的口袋漏洞呲牙咧嘴看着他笑,似乎在嘲笑他的大意。
片刻后,拍卖师喊着他的报价,第二次确认时,宁远灰溜溜的将牌放下了。
拍卖师:……
裴迹哼笑,垂眸看了他一眼,举起了价格牌。
三次确认后,宣布成交。
“我钱包让人偷了,算我借你的。”宁远低声,片刻后又扯了人手臂,“我风衣……不是,他业务就这么不熟练?!”
裴迹细看了一眼,果然,给人风衣也划了一道口子,不由得失笑出声。
刚才逛外展时,宁远穿梭在人群中,就只顾满场看画,他在后面追着,到底没看顾全,才出门就报废了一件最喜欢的风衣……
“这可是他家跟的联名款,我特意穿来的。”
瞧他那心疼委屈的神色,裴迹伸手轻拨了下衣领,目光扫过那个烫金logo的标识,唇边勾起一抹笑来,“小意外,应该能体谅。”
宁远有一瞬间的茫然:?
拍卖会后,裴迹大方刷了卡,几乎将人喜欢的尽数收入囊中,要是可以的话,恨不得连本人都买下来,通通打包带走。
事实上,这次展会所在地有内园,就在隔壁画室里休息。
助理安排了一个短暂会面,说是有这么一位出手阔绰的忠实粉丝。片刻后,助理又笑道,“还有位老朋友。”
“老朋友?”
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陷在沙发里,眉眼幽幽的扫着人,一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态度,坚决不打算起身迎接。
然后下一秒,裴迹被迎进门来。
两人视线交接,眼光一亮,惊喜笑道,“嘿,你怎么来了?”
“带你的忠实粉丝,来看看你,好久不见,怎么样?”裴迹笑着与他握手,又给人介绍,“这位是宁远,为了买你的画,可是‘倾家荡产’了。”
顺着裴迹的视线,落在风衣口袋处,哈哈的笑出声来,“没办法,当地特色。这不是我的联名款外套吗?哦,是两年前发行的——嘿,你真的超喜欢我,对不对?”
宁远忙不迭的点头,恨不能把目光黏在人脸上,片刻后,他又垂眸去看那双手,肉眼可见的沾染了颜色,还未清洗褪色干净。
就是这样略显粗糙的一双手,创作了一幅幅令人叹为观止的作品,那些被打上暗黑烙印的作品背后,恰恰是向死而生的追求,一如缝隙中挤出来的一缕阳光;有什么直逼灵魂,那是宁远好奇而拼命探索的命题。
关于死亡,关于存在,关于爱i欲,关于残缺与完整——那是他在宁家羽翼庇佑中,从未捕捉到的东西。
实在是太好奇了,抑或因陌生而直抵心魂的恐惧……因而,宁远所投身的艺术之中,盛放着更复杂的寄托。
如那副未完成作品中的角落里,大片而肆意洒落的阳光之下,一小块纯粹的阴影。既不是画面主体,也不会着重释放笔墨。构图随意,似无关紧要的存在着,却又无法抹去。
所以,宁有为和宁川、甚至宁颜,都默允他的折腾、骄纵,突发奇想的叛逆,让人在自己眼皮子里下工作,设计那些有意为之的小小苦头,直至让宁远更接近这个世界本源的样子。
全然陌生的生活,有快乐,痛苦,委屈,不如意;击破被托举而构建的梦幻泡沫,走近真实的人间。
见他转移视线,盯着墙壁上那副半成品看,便道,“没有灵感的一副作品,忽然觉得厌倦了,你懂的,创作,有时候,本身就令人厌倦。就像不停地燃烧、燃烧,却被骤然而来的暴风雨熄灭。”
宁远微微皱眉,“暴风雨?”
“是的,是的。”重复着那一个词汇,作出水流的拟声,又激动道,“stor、stor、stor,然后我感觉,我的灵魂被浇灭了,又或者,成了一个被抽空的可乐瓶子,没有气泡,不会沸腾,变成一滩死水,尸体什么的……冷却了,就无法拿起画笔。”
宁远愣神片刻,忽然感觉被什么击中了,恍然大悟道,“对,是暴风雨。但是当你走到窗前去看的时候,天气非常晴朗,只有你知道,这是一场暴风雨,就在此刻。”
激动的给了个破音的“yes!”
两人知己相逢似的,迅速达成一致,将目光投向画作,静默的凝视。
裴迹站在一旁,盯着那幅画抱胸沉思,眉毛拧成麻花似的……他怎么也没想明白,那一段绕口令似的抽象表达,宁远到底是怎么对上谜底的?